淩嬌沒跟他對過戲,人一上妝看過來他就有點兒發怵。但是真正開拍,他就又忘了。

不知道是不是對方戲感實在太好,他被對方帶進去了。

月色料峭,衣衫襤褸的少年被人製住,麵容是不可置信的恍惚。他的臉上還有流亡時臉上擦出來的血印,月光森森,倒映出他豔麗的麵孔。

老太監慢條斯理地撥弄麵前的托盤,語調悠長,聲音尖細:“看在你給聖上,為整個朝廷都作了大貢獻的份上,咱家讓你自個兒選個方式上路。你也別怪聖上無情,聖上已允了給你家人厚裇,以一人之身換全家富貴,你也可以安心了。”

舒子珩動了動唇,臉上都是茫然:“……可我,哪有什麽家人。”

老太監眼中閃過一絲流光。

他道:“你也可報出親朋故舊的名字。”

舒子珩突然掙紮起來:“我要見聖上!”

他性格馴順慣了,勾欄裏的人,總是習慣於笑靨如花,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這樣真實的慌亂。連慌亂也是小心的,他輕聲說,“公公,您能不能讓我見一見聖上,他不會……求您幫幫我!”

他把腰間掛著的荷包往大太監手裏塞,荷包上還沾著血。

大太監看著他,眼底有了悲憫:“這就是聖上給咱家親口下的口諭。”

舒子珩眼睛通紅:“可是……”

可是那個人說了,盛世太平之時,會留他在身邊。

他不求一生一世一雙人,隻求做一個添茶研墨的隨侍。

這樣。

……都不行嗎。

他看著遞到他麵前的毒酒,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他動了動唇,慘笑了一聲:“我知道了。”

他蒼白著臉,顫著手拿過酒壺,深吸了一口氣:“煩請公公……替我帶一句話。”

他還沒有表明他的心意。至少……在死前,他要讓那個人知曉。

他慌亂地想著他要說什麽,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而他冷不丁抬頭,卻突然看到了大太監的眼神。

那是一種洞悉一切的悲憫。

他知道他要說什麽,也知道這是一句注定得不到回應的遺言。他知道,舒子珩也知道,於是舒子珩恍然了半晌,輕聲道:

“……算了。”

這是他留在這個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而伴隨著這句話,淩嬌倒在了地上。他的臉頰貼在冰涼的地麵上,他聽到蔡洪平喊了“哢”:“恭喜子珩殺青!”

於是淩嬌在恍然中被所有人簇擁。像是慶祝一個盛大的落幕。

*

晚上果然就是殺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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