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第1章

傅恒是瞞著父親跑出來的,換了一身便裝,衣袖裏隻揣了幾十兩銀子,以打發不時之需。這銀子還是前幾日姐姐偷偷塞給他的,平日裏傅恒幾乎不怎麼出門,也就想不到什麼需要花銀子的地方,父親近來身體欠佳,沒能像從前那樣管著他了,反倒讓他鬆了口氣。

別的都可以不帶,隻是這簫是一定要帶的。這次偷偷溜出府邸便是為了赴柳姑娘的約,讓她聽聽自己新做的曲子。一想起柳姑娘那彈得一手好琴的妙指,傅恒的嘴角不由地微微揚起,腳下不禁加快了步伐。

來到了惠安居,小丫頭遠遠地瞧見他,便朝他招手:“傅公子,您可終於來了……”

傅恒急奔幾步,用食指壓著嘴唇噓了一聲,一邊有些不安地四下裏張望了一下。

那小丫頭忙捂了嘴,小聲道:“哎呀,我又給忘了,在外頭得稱呼您六爺。”她說著俏皮地嘻嘻一笑。

傅恒也不甚介意,隻問道:“柳姑娘可在?”

“怎麼不在,正在內廳等著呐。”說著便將傅恒引了進去。

這惠安居地處京都郊外的一處偏遠的小宅,宅院並不見大,卻修飾得典雅大方,是琴師柳如安的居所,身邊隻跟著幾個小丫頭伺候著。

許多風liu雅士慕名而來,卻都無緣得見,隻因柳如安定下一條規矩,欲見其麵,必先通過音律這一關,柳如安絕不“對牛彈琴”。至今為止真正通過這一關的,不超過五人,而傅恒有幸名列其中。

傅恒隨著那小丫頭到了內廳,便見室中央的茶幾上早已斟好了茶,隱隱繞著霧氣。北麵的主座前支了一幕屏風,看不真切屏風後的人影。

傅恒一笑:“柳姑娘又不是第一次見,怎麼反倒跟我弄玄乎了?”

柳如安笑了笑:“既然是以樂會友,也許支個屏風反倒更能心意相通。”

傅恒一聽也覺得新鮮,便也未在意,道:“我新近做了個曲子,這便奏於你聽?”

柳如安道:“洗耳恭聽。”

於是傅恒從懷中取出玉簫,貼與唇畔,微一吸氣,一段簫音便緩緩流出。那音樂幹淨清脆,卻隱約帶著一絲惆悵,一絲空茫,恍若秋日暮色下那偏都一隅的寂寞身影,遠眺斜陽,欲歎還休。

漸漸地屏風之後琴音相隨,琴音細密綿長,合著簫聲的旋律,一唱一和,仿佛故人重逢喜憂參半,欲語還休。

一曲奏畢,傅恒一張生澀的臉龐因為興奮而微微染起紅暈,拱手道:“柳姑娘真乃神人,我方奏了半曲,便被你摸出了音律,相和之下竟無半分參差牽強之處,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屏風之後的女子似是掩嘴而笑,卻不接他的話,隻是問道:“六爺可否告知,方才所奏曲子取的什麼名字?”

傅恒道:“取名《淨秋空》。”

“哦?淨、秋、空。曰淨、曰秋、曰空。是為此中意境麼?”

傅恒略略施禮道:“讓柳姑娘見笑了。隻是我覺得這次柳姑娘的琴聲與以往大不相同,綿柔中帶了些許大氣,剛柔並濟,另有一番韻味。”

那柳如安一怔,既而咯咯笑出聲來,一時半會沒有收住的意思。聽得傅恒一陣尷尬,不知是什麼緣故。心下揣摩著,柳姑娘並不是輕佻之人,就算所作曲子入不了大雅之堂,也不必如此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