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霜之街〉出發,過了幾個小時。
而他們爬到山腰處,則又是幾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時間上應該是正午,可是天空被密雲遮蓋,完全看不見太陽。
暴風雪越吹越強,刮起了強烈的冰風暴。
視野範圍內一片雪白。
「……唔、完全看不見前麵啊!」
在暴風雪中,神人朝著琳絲蕾特大聲喊道。
一張開口,強烈的冷氣便灌入肺部。
「視線不要從芬裏爾的尾巴上移開!」
不知何處傳來了琳絲蕾特的喊叫聲。
她應該是騎在芬裏爾的背上前進。但在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情況下,完全分不清方向。
依靠著琳絲蕾特的喊聲,神人尋找帶路的芬裏爾。
準確來說,是尋找綁在芬裏爾尾巴上的精靈礦石的光輝。
在暴風雪中搖曳的光輝,是指引神人的唯一道標。
確認到視線前方有搖曳的微弱光芒以後,神人改變了腳的朝向。在腳陷入積雪之前,將神威集中到腳底,形成疑似浮遊在空中的狀態。這是一種在雪山行走的步法,不過要將其運用自如需要高度的訓
練。
(……這個、比預想中更加消耗體力)
學院的製服裏帶有耐寒魔術的祈禱,外麵還套著防寒衣物,但卻依然讓人感到如此寒冷。假如沒有準備充分就上山,毫無疑問會被凍死。
持有的火精靈礦石已經用掉了兩個。在用盡力量的火精靈回到了〈元素精靈界〉以後,精靈礦石變回了尋常的透明石頭。
神人有解放〈滅殺魔王之聖劍〉的力量撥開暴風雪的衝動。不過這樣一來肯定會引發大雪崩吧。
加快腳步以後,神人終於追上了前頭的芬裏爾。
「……哈啊、哈啊……雖然早有預料,不過還真費力啊」
氣喘籲籲的神人,將〈滅殺魔王之聖劍〉刺入雪中倚著。
「接下來的路會更加狹窄」
騎在芬裏爾上的琳絲蕾特回過頭來。
「差不多、該休息一下了……」
「不行,在被暴雪奪走體力前一口氣突破這裏方為上策」
「說的也是啊……」
再說,根本沒有地方能供他們休息。
神人取出了水壺,喝了口加有大量砂糖和生薑的紅茶。
喉嚨裏頓時有一股暖流。水壺裏也放了一小塊火精靈礦石以防結冰。
「沒記錯的話,這前方有一座登山者用的小屋。在那裏有個小小的爐灶。可以用來熱一下牛奶,順便做一點烤鬆餅」
「那還真是讓人期待呢」
刮掉貼在臉上的冰片,神人笑道。
琳絲蕾特的烤鬆餅,是這個冰雪地獄中唯一的希望。
「不過,這個——」
這時,神人抬頭看著濃雲密布的天空說道。
「果然,這不像是普通的暴風雪啊」
「……嗯。我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風雪」
聞言,琳絲蕾特點頭道。
就算是擁有飛行能力的精靈,在這種暴雪中也沒法照常飛行。
「難不成,真是〈紮尼塔〉……」
「……紮尼塔?」
神人有些在意地問到。
——說起來,昨天在酒館裏好像也聽過這個名字。
「這是在勞倫弗洛斯特流傳已久的傳說」
琳絲蕾特說道。
「〈紮尼塔〉是勞倫弗洛斯特的守護精靈。在千年前的魔王戰爭中,它和魔王所羅門麾下的精靈們戰鬥,最後被封印在奇利亞山脈裏」
「呃,這充其量是個傳說……對吧?」
「對。畢竟那樣的精靈究竟是否存在,現在也無從考究」
琳絲蕾特聳了聳肩,從懷裏取出了大顆精靈礦石。
「我要解放強力的〈炎魔的庇護〉了。請先退開」
「啊啊,了解」
「——熊熊燃燒的守護之炎啊,請賜予我等庇護!」
她邊向精靈礦石注入神威,邊詠唱著解放的咒文。
瞬間,精靈礦石放出了強烈的熱量,溫暖的空氣包圍了四周。
以精靈礦石為中心展開的防雪結界,令白茫茫的視野恢複了色彩。
看到出現在眼前的光景——神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巨大的冰穀深不見底。沿著懸崖的道路突然變得狹窄,一不小心就會失足跌入穀底。
「……要走這條路啊。好難走」
「是有好一點的路沒錯,不過走那邊的話就無法在今天之內翻過這座山了」
「那就沒辦法了……」
神人向前踏出了一步。被踩碎的冰塊嘩啦嘩啦地掉入穀底。
「加快腳步吧。〈炎魔的庇護〉可持續不了那麼長時間」
要是在懸崖邊上走到半路沒了庇護,恐怕馬上就往生極樂了吧。
由芬裏爾帶頭,兩人慎重的沿著狹窄的懸崖前進。
途中,神人發現對麵的冰壁上有著無數冰窟。
「那個冰窟是自然形成的嗎?」
「那些據說是〈霜巨人〉的住處」
「那個啊——」
〈霜巨人〉是在人類繁榮以前,從〈元素精靈界〉來到大陸並建立起巨大帝國的種族。他們雖然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滅亡了,但在這懸崖峭壁上挖出的無數冰窟卻依然在曆史的長河中存留至今,不禁
令人感慨。
——正當神人被冰窟奪走注意力的時候。
從他頭上,傳來了撕裂大氣般的振翅聲。
◇
「——什!?」
神人看向了頭頂。
隻見有一個張開翅膀的巨大影子,穿過灰暗的雲層向這邊飛來。
「——那是、冰龍!?」
琳絲蕾特大叫道。
宛如刀刃般鋒利的鉤爪。披著冰片一般的龍鱗,是飛行係的龍。
閃閃發光的深紅眼睛,正盯著正下方的神人一行。
「魔物的傳聞,看來是真的呢!」
神人兩手把持〈滅殺魔王之聖劍〉。
但是冰龍毫不畏懼地俯衝下來,揮下了它那巨大的鉤爪。
擁有著壓倒性重量加成的一擊被神人用劍架開。鉤爪被撕裂的冰龍順著那勢頭撞向了冰壁。冰壁碎裂,噴出的冰霧擋住了神人的視線。
「神人,地麵!」
聽到琳絲蕾特的聲音,神人立刻向後一躍。
緊接著,斷崖上的路崩塌了。剛剛還站著的地方碎成了冰塊滾落穀底,神人驚出了一身冷汗。
(……立足點實在是太不穩了!)
冰龍在龍族中不過是泛泛之輩。對於能夠單槍匹馬擊敗上位魔龍的神人來說本不足為懼。
可是在惡劣地形和暴風雪中,神人根本沒法發揮原有的實力。
撞到冰壁上的冰龍抖動巨大的身軀,再度飛向了天空。
「凍結的冰牙,貫穿吧——〈魔冰矢彈〉!」
展開精靈魔裝的琳絲蕾特迅速放出了箭矢。
但是,那幾乎都被在暴風雪中盤旋的冰龍回避掉了。
「……!在暴風雪中根本沒法好好瞄準!」
相對的,冰龍是得到冰之加護的種族,在這種暴風雪中也能自由飛行。
冰龍向著搭好弓箭的琳絲蕾特張開布滿獠牙的大顎。
它的嘴巴裏隨即出現閃光——
刹那間,神人踏雪跳起,擋在了琳絲蕾特麵前——
「——艾斯特,拜托了!」
『——是的,神人』
釋放出〈滅殺魔王之聖劍〉的全部力量。
與此同時,夾帶無數鋒利冰刃的冰風暴噴出。
〈龍之吐息〉——那是龍在所有魔獸中最令人畏懼的原因之一。
「……!噢噢噢噢噢噢!」
聖劍發出銀白的光輝。從〈滅殺魔王之聖劍〉中迸發的閃光,融化了亂舞的無數冰刃。
「神人——!」
「琳絲蕾特,先退回剛才的地方。這裏的地形太惡劣了」
「好的——〈魔冰雷雨〉!」
琳絲蕾特搭起五枝箭矢,朝著天空發射。
箭矢在空中分裂,化作大量刀刃刺向冰龍的鱗片。這種攻擊雖然對擁有強大魔術抗性的龍族作用不大,卻能暫時封住冰龍的行動。
趁著冰龍漸漸被凍結,兩人立即原路返回。
背後仍然能聽到翅膀拍動的聲音。抖落黏附在身上的冰塊,冰龍發出刺耳的咆哮飛向了高空。
「冰龍要逃走了!」
「不,不對——!」
憑著直覺,神人一把抓住在旁邊奔跑的琳絲蕾特的手。
與此同時,響起了震撼大氣的破碎聲。
冰龍向著兩人上方的冰崖俯衝。
冰崖被撞出了一個大洞,巨大的冰塊從上方滾落。
(可惡——!)
神人強行拉過琳絲蕾特的手腕,讓她伏倒地上。
隨即,他拔出〈滅殺魔王之聖劍〉將滾落下來的巨大冰塊打碎。
碎散的冰塊將道路完全堵住了。
「……退路被斷了啊」
在魔獸當中,龍族擁有非常高的智能。高位的龍甚至能夠與人類對話。這頭冰龍看來也是相當狡猾。
冰龍再一次飛向天空,似乎想繼續破壞冰崖。
「……這邊!」
神人拉著琳絲蕾特的手,又回到剛才走過的路上。身體無法盡情活動讓人心生躁意,寒冷令全身的肌肉都變遲鈍,再加上身上還穿著行動不便的防寒服。之前積蓄的疲勞感一下子湧了上來。
(……而且,這裏的空氣好稀薄)
肺部索求更多的氧氣令呼吸變得絮亂起來,導致神威也不安定。要是不注入足夠的神威,〈滅殺魔王之聖劍〉也不過是一把鈍刀。
「神人,〈炎魔的庇護〉就快消失了!」
琳絲蕾特喊道。
火精靈礦石的結界的效果範圍在大幅地縮小。
「再這樣下去,狀況會越來越糟——」
神人停下腳步,瞪著在上空盤旋的冰龍。
「……怎麼辦?」
「一下就行,能停下那家夥的動作嗎?」
「然後呢?」
「嘛,到時你就知道了」
聽到神人的話——
「——那麼,我就試試看吧!」
白金色的長發隨風飄舞。
琳絲蕾特充滿自信地點了點頭。
「凍結的冰牙,貫穿吧——〈魔冰矢彈〉!」
精靈魔裝的弓箭矢向了天空。
目標並不是冰龍的本體,而是它頭上——
在冰龍正上方的冷氣凝固,化作巨大的冰塊。
「向驕傲的強者降下製裁之錘——〈破冰之錘〉!」
比冰龍大一倍的巨大冰塊,在重力的作用下垂直墜落。
被壓倒性重量砸中的冰龍發出一聲慘叫。
「就是現在!」
「好的!」
神人大叫著,脫掉了沾滿冰雪的防寒服。
他釋放出最大限量的神威往冰上一踩,沿著崩壞的冰壁垂直向上移動。
「太、太亂來了啦!」
琳絲蕾特發出了尖叫。
「沒問題的,掩護就拜托了!」
嗒——蹬著冰壁,神人一口氣登上了懸崖頂。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神人高高舉起〈滅殺魔王之劍〉,隔著冰塊刺中了冰龍。
龍鱗發出了金屬般的聲音碎裂了。
(——這也太硬了!)
神人暗自咂舌。龍鱗是大陸上最堅硬的物質,在當前無法穩定發揮艾斯特的威力的狀態下,神人很難完全貫穿冰龍。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冰龍發出憤怒的咆哮再度飛上天空,在暴風雪中高速回旋。
「咕……!」
神人緊緊抓住刺在龍背上的聖劍。
下方就是無底的深淵。一旦放手就會沒命。
(拜托你了,琳絲蕾特——!)
在懸崖下方的琳絲蕾特正詠唱著高位的精靈魔術。
在暴風雪中,隱約回響著清澈的聲音。
「——聽從我的呼喚,足以抵禦龍之吐息、巨人之腕的極寒之盾!」
精靈魔術完成了。
無數的巨大冰壁從白茫茫的地麵破冰而出。
神人拔出〈滅殺魔王之聖劍〉,從龍背上一躍而下。
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神人在空中做好了迎接衝擊的準備。
下個瞬間,神人狠狠的摔到了冰麵上。
〈大冰壁〉——原本是召喚防壁的精靈魔術,現在剛好可以製造立足點。
「幹得好,琳絲蕾特!」
「要是失敗就會直墜深穀啊!」
琳絲蕾特有些生氣的喊道。
受傷冰龍的眼中放出憤怒的紅光。它張開下顎,準備釋放龍之吐息。
不過,神人就是在等這一刻。
「——要上了,艾斯特!」
『——是的,神人』
麵對在右手集中的神威,艾斯特答道。
「纏繞在鋼鐵上的無盡黑暗,魔王劍——〈終結者艾斯特·二型【Terminus
Est·Zwei】!」
呐喊的瞬間,右手的精靈刻印發出耀眼的光芒。
發光的是重疊在劍之紋章上的蕾斯蒂亞·阿修道爾的紋章。
「無盡的黑暗啊,屠盡我等的敵人——〈呼喚死亡的雷閃〉!」
對準發出閃光的巨口,神人揮出了染上暗色的聖劍。
迸射的黑暗雷光,貫穿了冰龍的喉嚨。
「擁有極高魔術抗性的是龍的鱗片。總不至於體內也是那樣吧」
冰龍發出暴怒的咆哮,墜向了穀底。
「……幹掉了嗎?」
琳絲蕾特向這邊走來。
「……不,龍的生命力非常強大。趁那家夥恢複之前——」
——話說到一半,就被神人咽了回去。
突然,襲來了比剛才更加強烈的冰風暴——
兩人的頭頂被巨大的影子遮住。
(……竟然還有一頭!?)
神人大吃一驚。而且,是比剛剛的冰龍還要巨大的個體。
(開、開玩笑的吧……)
倒也不是說神人大意。龍的領土意識很強,兩頭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居然、有六頭!?)
——六頭冰龍同時降落在地麵。
(……糟了——!)
兩人現在所站的地方,是用魔術臨時生成的地方。當然,是沒有辦法承受住這麼巨大的質量。
腳下的冰麵裂開,一口氣崩潰了——!
「呀!」
「琳絲蕾特,抓緊我!」
神人伸手抓住琳絲蕾特的手臂。
和崩塌的冰麵一起,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混,混蛋啊啊啊啊啊——!」
神人在空中翻轉,用握在右手的劍刺入了冰壁。
嘎嘎嘎嘎嘎——火花四散,冰壁被畫出了一條長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