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世衡不動神色地問道:“巍立紮槐族長,你們既然有意來投大宋,為何不事先派個人來與本官聯絡?讓本官派兵接應於你?”
巍立紮槐聲淚具下的說道:“種經略恕罪啊!上次種經略派人聯絡我族,族人畏於李元昊淫威,一時難以決斷,可今年族中缺衣少糧,李元昊原先答應給我阿依族的糧食顆粒未見,眼看活不下去,小人便招集族人,商議來投種經略使,誰知此事被人泄漏出去,小人隻好帶著族人倉促來投,半路上被黨項兵馬追及,小人等且戰且走,半數族人慘死於黨項人的刀下,種經略啊!您可得為我阿依族人做主啊!好歹讓我們有個容身之地……”
種世衡聽他一一細述著,根據細作回報,西夏這個冬天確實不好過,許多地方的百姓食不果腹,民生極為困苦,從這一點來說,李元昊無力接濟阿依族倒也可信;種世衡又詢問了一下,便讓人帶著阿依族人下去暫作安置。
巍立紮槐剛被帶下去,種世衡就對種諤問道:“諤兒!你看這阿依族人可有何不妥之處?”
種諤在上次攻打兜嶺時立下不小的戰功,如今已升為指揮使,此時略一思索便答道:“父帥,孩兒看來,這些羌人不似使詐,第一點,他們身上的身上的傷口孩子仔細看過,確實是真的,第二點,這群羌人中半過是老弱婦孺,若是有心來詐城,應該不會帶這麼多老弱跟隨前來。”
種世衡聽了微微點頭,至少自己兒子觀察還是比較細致的。
從晏府出來時,許清還在回想晏殊的話,今天是婚後第三天,許清陪著晏楠回門,按大宋的風俗,婚後第三天或第七天是新娘子回門的日子,清平那邊隻有等幾天再去了。
早上進晏府,許清便被晏殊拉到了書房,再次嚴重警告他,接下來行事要低調一些,按晏殊的說法,現在自己應該采取清靜無為的策略,無過即是有功。
其實許清也知道,現在應該做的是把基礎打好,自己的根基還是太脆弱了,現在的自己就象立在巨人的肩膀上,這是很危險的事情,政治不是這麼玩的。
政治上你要想挺立不倒,那就得象大樹一樣,先把根深深的紮入地下,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似很風光,卻沒有屬於自己的根基,一切不過狐假虎威而已。
象現在自己在朝中,萬一晏殊一倒,自己就缺少底層的支持,有些事光有趙禎的支持是遠遠不夠的。
曆史上範仲淹變法,也得到了趙禎的大力支持,但總體而言,範仲淹入主中樞的時間太短,缺乏普遍性底層支持,他所有的變法就象沒有根基的空中樓閣,經不起一點挫折。
政治這東西,位子一下子竄得太高,絕對不是好事,這是許清這次有功不敢領,寧願自汙的原因所在。
晏殊今天還提到,自己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非正途的科舉出身,除了容易受人質疑之外,更要命的是沒有人家科班出身的有同年。
自有科舉以來,師生關係、同窗關係以及同年關係,是官員最關鍵的幾樣法寶,官場關係的經營,往往就是從這幾個方麵開始的,而這幾種關係大體上也是最牢固的。
很可惜,許清現在恰恰缺乏這些關係,若他也有上百同年在各地為官,那麼自上而下,很快就能編織出一張牢固的關係網出來。所以晏殊提醒他,現在一定要注意搞好與底層官員的關係,在這方麵要比別人更努力經營才行。
而且和範仲淹他們這種君子之盟,其實同樣非常脆弱,所謂君子大都是認死理的,一但見解不同,常常就是分道揚鑣之時,與歐陽修的裂痕,就是一個鮮明的實例,這些人並不見得都能靠得住啊!
這回許清算是虛心受教了,現在有晏殊和八賢王在,經營這些關係那就是事半功倍,有時候你不去找別人,別人也會找上門來。
關鍵就看你怎麼取信於這些人,把他們真正變成自己的盟友了;要知道不管你想做什麼事,施行什麼政策,缺乏了底層的支持,再好的政策到了下麵,也能把你弄成畸形怪胎。
最生動的例子就是王安石的青苗法,法是好法,對朝廷對百姓都有利,但真正施行後,卻被下層官吏變成了剝削百姓的依據;從這些活生生的例子,不難看出經營下層官場關係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