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街上的積雪被掃得幹幹淨淨,酒旗店幡在西風裏飄揚招展,來往的車馬把寬大的街道擠得滿滿的,冬天就要來了,雖然紅菱怕他凍著,特意給他置辦了一輛舒適的馬車,但許清現在出門還是很少坐車,總是一匹輕騎,信馬由韁,還別說,由於人口眾多,加上改成了街市模式,汴梁城也常有堵車的情形發生,騎馬可穿行小巷,不怕堵車。
許清不想充白馬王子,出門一般騎的都是黑寡婦,今天白尼姑難得跟著主人出來放下風,四蹄輕快,但凡停下來,便轉過頭來想舔他的靴子,那討好的模樣讓許清直冒雞皮疙瘩;總的來說,他讓相馬高手在兩萬多匹戰馬中選出這兩匹,不但腳程強勁,還都挺有靈性的。
一路來到禦街邊的蓬萊閣,蓬萊閣的東家笑得一臉菊花綻放,自親過來要給許清牽馬,白尼姑不賣他的賬,仰天猛打一個響鼻,把他嚇得連退七八步才站穩。
範仲淹和韓琦的接風宴設在了蓬萊閣,晏殊挺大氣的,把蓬萊閣二樓全包了下來,其實受邀的人也就十來個,卻都是革新派最核心的成員。也算是集中了大宋精華所在,兩個宰相,一個副宰相,樞密院使、副使,加上‘四諫’:歐陽修、蔡襄、王素、餘靖。另外就是蘇舜欽等人了。
在許清看來,這群人中,軍政兩項在朝中基本都把持去大半了,唯一欠缺的就是‘財’這項,三使司的人一個也沒有,曾亮那個老狐狸是不會輕易加入進來的,這可以說是極大的缺陷,財權的重要性不用多作贅述,由此許清這個大宋銀行行長就顯得尤為重要了,但這還有一個問題,許清這邊不可能直接把錢劃到政事堂晏殊、杜衍他們手中,走賬時必定得經過三司使這一道程序,無法把持三司這就出現了極大的漏洞。若三司使不同意向銀行貸款,政事堂和樞密院就根本拿不到銀行的錢。
許清以前在這些人麵前還是挺隨意的,可如今,唉!別提了,一見晏殊這位老丈人,他隻得夾著尾巴做人,堂堂夏寧侯爺隻能敬陪末座,不過說來大宋的一等爵親王地位尚在宰相之下,他這個九等爵位的侯爺,其實在人家宰相麵前也不算個啥。
從蓬萊閣二樓的後窗望出去,不遠處便是大相國寺,一棟棟殿宇上的積雪反射著瑰麗的光芒,悠悠傳來的鍾聲,帶給人無比祥和的感覺。
範仲淹和韓琦看起來還算沉得住氣,沒有因突然出現的轉機而有過多的波動。桌上酒香四溢,相互敬了幾杯,眾人便紛紛停了下來,晏殊作為首相,先開口說道:“此次把希文和稚圭調入中樞,陛下等於是表明了革新之意,當此之時,我輩當齊心協力,革除時弊,還大宋朝野一個朗朗乾坤。”
還別說,晏殊說完,眾人一翻熱烈附和之後,齊齊向敬陪末座的許清望來。連範仲淹也不例外,這讓許清倍感壓力啊,許清提出的革新方案,其實眾人已經不止一次商量過。蔡襄他們覺得他的動作力度不夠大。許清知道他們是馬上想大幹一場,先將冗員這一塊理清才覺痛快。
“各位,大宋如今就象一個虛弱的病人,突然下猛藥,隻會適得其反,隻能先一點點的調理,等他能承受住藥性後,再有針對性的下一劑猛藥,如此才有康複的希望。”
許清說完,晏殊首先頷首。其實他是最同意許清先用慢藥調理的說法,他的性格和年齡在那裏擺著,使他不會象富弼這些三十來歲的人那麼衝動。
“各位大人,我前幾天聽到一個老農說起今年大雪來得過早,這種情況通常會預示著第二年開春會有大旱。”
範仲淹霍然而驚,急聲問道:“子澄,此話當真,可有何根據?”
不但範仲淹,坐中大臣也無不被許清的說法吸引住了,雖然未必盡信,卻也知道許清不會拿這等事來開玩笑,而且誰都知道此事若是成真,那將意味著什麼。
許清笑笑說道:“說實話,這老農的話我也不盡信,他也隻是根據他幾十年總結的經驗判斷,未必準確;但有一點,國以農為本,若此預言成真,對咱們的影響就不用我多說了。所以我的意思是,寧可信其有,及早綢繆,且不可等閑視之。”
歐陽修淡淡地笑看著他,端起清茶細飲,隨後才說道:“我看子澄一副神定氣逸的樣子,想必心中早有定論,坐中皆是同道中人,子澄但請直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