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屋內漆黑一片、萬籟俱寂,隻剩下均勻的呼吸聲和掛鍾擺動的“嚓、嚓”聲。
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丁然慵懶地伸過手去,摸了好幾次才摸到電話筒。
“我在衡陽廟街94號。你明天和姐夫必須來。”聲音很低,很急促。
那是丁也的聲音。沒錯。
“你什麼時候去的衡陽?怎麼現在打我電話?”牆上的掛鍾恰好在此時敲了四下。丁然完全驚醒了。
“情況緊急。白天我沒有機會。”
“那......”丁然還想問一句,對方卻“啪”地掛斷了電話。
丁也遇到麻煩了!丁然的後背禁不住感到陣陣寒意。“太可怕了!”她咕噥了一句,推了推旁邊的被窩,沒有回應。
“子夏,子夏,醒醒。”怎麼睡得這麼沉,她又用力推了幾下。
不對,旁邊好像“空空如也”。丁然打開台燈,驚呆了:
一個空被窩,子夏不在了!
丁然的心怦怦直跳,下床後雙手抱在胸前躑躅徘徊。
現在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她的身影在台燈微弱的燈光映照下孤獨地晃動,屋外,寒風中傳來幾聲淒厲的野貓叫喚。這可怕的世界,一切都如此絕情!丁然的心理防線在一點點被撼動。
昨晚與子夏幾乎纏綿了一夜,她的全身幾乎散了骨架。整整分別三年了,久旱逢雨,能不瘋狂折騰嗎?
她明白無誤地感覺子夏還像以前一樣貪戀她的肉體,感到自己並不孤單,子夏的愛還是那樣熾烈,生活還有希望。
可現在,還未從昨晚的甜蜜中回味過來,子夏卻不辭而別了。
為什麼如此對我,對我故去的家人?丁然默念著這句話。丁也已經在衡陽等待,幾十年的懸案即將水落石出,必須做個了斷。意想不到的是,這麼快就會有結果,一場生死較量迫在眉睫,明天她將登上開往衡陽的列車。
本想讓子夏助一臂之力,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卻又玩了失蹤。
她不禁想起三年前,那時候的她軟弱天真,就像溫室裏的花朵。整天沉浸在愛的幻想之中。
同樣是寒風刺骨的隆冬季節。漸近黃昏,天色漸暗,西邊的天空卻一片昏黃,那是要下雪的征兆。
那天是子夏的生日,她從小學校下班後,拐了很大一個彎去了趟北麗橋,把一禮拜前訂的大蛋糕取來,還在鮮花店挑了束混搭的蝴蝶蘭。子夏說過他隻喜歡蝴蝶蘭。
這是她多年的習慣,一直沒有間斷過。她是多麼地愛子夏,從和他確定了關係後始終如一。
跳下黃包車,興衝衝走進院子,卻沒有像往日一樣看見子夏站在大門口等他,倒是駝子叔走了出來:
\\\"這是子夏給你的信,他剛走,說有急事去外地。“
啊?太突然了。丁然的頭一暈,手裏的蛋糕滑落在地上。幸虧駝子叔拉住,否則她會跌坐在地上的。她害怕離別,哪怕短暫的離別,在這個年代,也許分別就是永別。
稍定了定神,丁然顫抖著手拆開信封,信上隻有寥寥數語:
“小然吾愛,大先生讓我即刻赴蘇北公幹。未及麵別,望多諒!保重!“
大先生是張家弄大藥房的老板,子夏是賬房。一個管賬的,去大老遠的蘇北幹嘛呢?丁然百思不得其解。
“大小姐,外麵太冷,回屋吧。”駝子叔拍了拍丁然的肩膀,沙啞著嗓子安慰道。在這個家裏他像是長輩,不像仆人。
在這個家裏當差已有二十多年了。
駝子叔初來丁家,丁然出生不久,那時候他不駝,是個帥氣的陽光少年,原是丁然父親的同學——一個來自衡陽鄉下的窮學生,大名叫胡非。
二十多年過去了,父親和母親相繼作古,隻有駝子還在。他儼然已是家裏的主心骨。
子夏走了,這幢樓裏就剩丁然和駝子,在旁人看來,就像一對相依為命的父女。
時間在一天天過去。猶如黃鶴一去不複返,子夏從此杳無音訊。
可憐的丁然,她天天在數著日子。
白天在小學校與孩子相伴,還可以聊補空虛,到了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丁然除了思念和擔心,孤獨和害怕如影隨形,最後演變為整晚整晚的失眠。
不是嗎?這麼大的別墅,這麼多的房間,下麵還有一個大得恐怖的地下室,就丁然一個人住著,以至於老鼠、蝙蝠之流都堂而皇之地在這裏安營紮寨,當仁不讓地做了主人。
丁然與它們為伴隻有偶爾的心跳,她最擔心的還是那些“靈長類動物”——她的同類。擔心不知道哪一個晚上,他們會輕輕地敲響她的房門,或者在哪個房間躲著,然後半夜三更出來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