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宮。

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大乾皇後所居住的宮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薑雪寧也曾在這繁華地,享盡榮華富貴和權欲名利,一場迷迭夢,不知多少荒唐行徑。

從鄉間漏雨的屋簷到朱紅玉砌的宮牆,她用了數十年的時間,機關算盡,步步為營,終於登上了皇後的鳳座。

昭昭野心,終是一一所願。

而如今,薑雪寧困守在陰沉幽閉的寧安宮中,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峨眉婉轉,紅妝嫵媚極致雍容,織金鳳衣的長長衣袂被長長的鋪展在身後。

鳳凰的雲紋繁複光鮮,金絲線鉤織而成的一對翅膀被束縛在紅衣之上,想要高飛。

但最終,隻能在這窄窄的鳳衣上,成為皇後尊貴的象征。

她此刻,卻是悲涼淒慘。

薑雪寧放下描眉的騾子黛,紅唇輕抿,低眉垂首間恍然想起那位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高牆枝頭,繁華似錦,一身紫衣高馬尾的小侯爺坐在其中,一腔赤誠的愛意,不必宣泄。

“寧寧,冠禮過後,我就讓父親到薑家提親可好?”

那一樹繁花早就凋零落盡,而薑雪寧也笑得滿目蒼涼。

“好……“

年少時的喜歡在野心妄欲麵前被她辜負了。

漫天大雪,紅牆被掩蓋在之下,一路鮮血淋漓,離魂遇雪,無人生還。

而他的身旁,是一身甲胄的藍衣少年郎。

再抬眸時,薑雪寧聽見那位睥睨天下的當朝帝師問道:“以己之命,換區區一個刑部侍郎,值得嗎?”

過了好久,寧安宮大門重新打開。

晴陽覆雪,靛藍映射彩光。

曾幾何時,那也曾是她永夜人生裏唯一的光亮,

薑雪寧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了燕臨身上,而忽後一笑,好似大夢一場。

“值得。”

不為他人,隻為虧欠少年滿心滿眼的喜歡。

鋒利的刀刃劃過脖頸時,她聽見了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還叫著她,“寧寧!”

嗓音是熟悉的呢喃,沒有半分他人假扮的勢態,隻是他朝自己飛奔而來的聲響和呼喊。

真好!

薑雪寧就這樣望著他,溫熱的鮮血漫出經脈,一點一點流落下來,沒入紅色宮衣,滿身荒唐。

秋霜寒重,這寧安宮也隻點著一支殘燭,燈火搖曳,隨時都會熄滅。

都說人死了身體會變得冰冷,但此時此刻,薑雪寧緊緊抓住那一丁點兒溫柔,便覺得暖極了。

“我的寧寧,自然是值得最好的。”

恍惚之間,少年的意氣風發的話語落在耳畔,如雲霄那般響亮,一池波瀾也早就被攪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