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了,周離才渾身滾燙的醒來,一雙眼睛變得通紅,眼眸像是遮上了一層混沌的雲霧一般,仿佛還置身於那艘小船上,天旋地轉的瞧什麼都不真切。
她抬手想揉揉眼睛,有人握著手腕兒,給她拿開了。
“先把藥喝了。”有人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這是王俞的聲音,周離反應了片刻,才想起來自己昨晚回了小閣樓,這裏不是那艘小船。
周離渾身難受,嘴唇又幹又皺,她著了風寒。
王俞挑一勺熬好的藥,遞了過來。她張口喝下,湯藥的苦味兒瞬間在唇齒間蔓延,她沉睡的神經都被藥醒,眼神也清明了幾分。轉頭瞧了一眼,這才看見自己靠在王俞左臂上。
王俞的眼睛裏浸滿了血絲,像是一夜未睡。
周離隱約記得昨夜她回來的時候,問過新月,新月還打趣說好好的上元佳節,兩位主子卻都不回家,連襄月也不知道去哪兒了,留她一個人在家,湯圓都沒吃一個。
周離轉頭想想,王俞午後便出去了,竟至夜半未歸。
“哥。”她輕聲喚道。
這些日子兩個人都不輕鬆,一生病,一過藥,那股擰勁兒便繃不起來了。喂完藥,王俞對上她的眼神,像是鬆了口氣。他把藥勺放回去,摸了摸她的額頭,說:“好好躺著,這幾日別再出門了。”
薛管家在門口寄來催促的眼神,他已經在外麵候半天了,王俞今日還得去一趟禦史台,見禦史中丞郭通。
薛浩去一趟洛州帶了不少東西回來,這些足以扳倒齊鈞,順便給竇儼一點教訓。王俞原本還不打算動他,可竇儼的兒子把柳無仕給打了,這事根本瞞不住他。
出了門,馬車一路搖晃著前行,王俞閉著眼睛,一隻手臂扶在額頭一側,似是睡著了。
“他的傷怎麼樣了?”王俞突然問道。
薛浩在前麵駕車,聞聲回頭,掀開簾子瞧了瞧。王俞睜開眼,也看著他。
薛浩低笑一聲:“沒什麼大礙了,劉大夫說就腿傷重點,臥床休養幾日便好。”怕他還不放心,薛浩繼續說道,“其實人家堂堂太傅之子,早有太醫瞧過了,主子不用太擔心。”
王俞聽完閉上眼,靠在轎廂一側,徹底睡過去,他昨夜忙碌了一宿。
薛浩從洛州回京後,王俞就把洛州的消息透露給了潘璋。當年潘璋受趙江牽連,從戶部尚書被貶為主事,而竇儼卻靠著齊鈞,從區區轉運使被一步步擢升為洛州刺史。這兩人是老相識,也早就不對付了。
王俞手裏有不少齊鈞貪贓納賄的證據,但邊境戰事在即,竇儼一頭撞上來,倒是意外之喜。
今日尚在上元休沐期,但郭通已經在禦史台等候他多時了。郭通算是柳正元的門生,素來嫉惡如仇,黨爭之中不偏不靠,錢李兩黨都踩著他。
王俞在幫齊鈞辦事的時候,有些行賄的人用不著了,便會將消息拋給郭通,他作為巡查禦史,處理這種人很有一手。時間久了,經辦的貪官汙吏也不少,年前考績,他才升的禦史中丞。
“王兄怎麼才來,我這茶都涼了。”看著王俞進來,郭通說道,說完抬手指了指小吏,“換兩杯熱茶來。”
王俞這會兒困意才散了點,他解下氅衣交給薛浩,邊走邊笑著說:“家裏有點事耽擱了一會兒,中丞大人見諒。”
他們兩人關係親近,從不以官職相稱,他做中丞才幾天,一聲“中丞大人”倒讓郭通有些心虛,他直接打趣回去:“哎呀,沒有怪你的意思,侍郎大人太客氣了。”
兩個人虛頭巴腦的客套幾句,換了新茶,驅散了下人,才開始說起正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