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祖父頭上也有燈(1 / 1)

其實,祖父頭頂,也是灼灼黑氣。

祖父並非我的親祖父。就是說,不是我地主父親的親爹。

我的親祖父叫仁良。肺癌。從發現到病逝前後共8個月的時間。在1993年的3月份與世長辭,那時我的地主父親才上小學六年級。據仁良的好友們說,仁良是個有才氣的人,雖然書隻念到三年級,但是《水滸》、《三國演義》裏的情節講得頭頭是道。所以,在那個取名“芬、芳英、勇、榮”的年代,給我父親取名為“騁宙”。我的親姑姑為“馳宇”。聯合起來,就是“馳騁宇宙”,多豪邁霸氣!

祖父臨終前拿了張存折給祖母,說他已經為倆小孩每人準備了一萬塊錢,將來上大學。

中年喪夫的祖母,沒有正經工作,還要帶大兩個半大的小孩。那時的祖母應該是愁苦的吧,家裏的頂梁柱沒了,生活的擔子全部壓在她身上。

我的親姑姑宇,就比父親大2歲。雖說離經叛道,但卻很貼心。她勸祖母再找一個,要不然漫漫的人生太孤單。

於是有了現在的祖父。大夥兒都叫他“彪叔”。

祖父也是中年喪妻。在發妻病逝後,把手中的人民幣撕碎撒向天空,狂喊,有錢有什麼用!由此可見,倒也是個重情義的漢子。重情義的人,對小孩也壞不到哪裏去。我想,這應該就是祖母選擇彪叔的原因吧!

他們這一結合,已經三十年。一向是父慈子孝,家庭和睦。宇、宙經常說,跟彪叔生活的時間都比親爹久。我想,這個子女的、夫妻的、人世間的種種緣分,都是注定了的吧!當初攜手同行的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不過,山一程,水一程,人間何處不相逢?

經常說分別是為了更好地相聚,但是其實,往往一個轉身,便是萬年。

在這人世間,我想,最該要學會的是放下,看淡別離!這樣想的時候,我的心尖在突突地痛。讓我舍下我的家人,我還是做不到。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我還得好好修行。

說回祖父“彪叔”,他頭頂有黑氣。本來就瘦弱的人,現在更是嶙峋。

2年前,祖父被診斷出“多發性骨髓瘤”。每個月住院化療,由宇陪同,宙出資。所以祖父也常感慨,親生的也不過如此啊!

如此周而複始。定期的住院,祖父對醫院的流程也熟門熟路了。經常跟醫生預約好時間後,就自己拖著小行李車坐公交車去住院。唯恐給子女增加了負擔。宇宙也跟他開玩笑說,他像是老幹部每個月去療養的。

也許是的。祖父在醫院裏自由自在,上午掛完水,下午晃蕩晃蕩拎著“糖炒栗子”“奶茶”“鴨脖子”啥的回來了。後來病情嚴重了,被醫生勒令不準回家後他才老實。

他實在也是放心不下家裏人啊,想著祖母沒人幫忙給菜地澆水,沒有人陪伴我,沒有人能幹這樣那樣的雜活!

祖父是個閑不下的人。

有次剛出院,醫生說他指標不錯。他就來勁了。炎炎夏日,去拆黃瓜棚還是絲瓜棚的。活生生弄到中暑。第二天,原地暈過去三次。把祖母急得喊救命,打了120來,祖父還倔著不肯去醫院,還非說自己沒有暈倒。

大家夥都被氣笑了,把監控裏的視頻給他看,他才不嘴硬,乖乖去了醫院。

醫生說,幸好送來的及時,晚一天來,估計就要辦理後事了。

這一茬把祖母嚇得夠嗆。不準他再幹這幹那,要不然就一個人回鄉下老房子去住,誰都不管他!

這下祖父才老實了點。

確實,祖父頭頂的黑氣越發濃鬱了。

但是看他每天樂嗬著,還能強著喉嚨跟祖母拌嘴,我就覺得,人生,就是這樣的吧!每個人都會走向那條路。而這路程上,你是否快樂,你是否能讓家人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