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終於要逃走了(1 / 1)

一場秋雨一場寒。南太平洋的季風和著潮濕的海洋水汽持續的侵襲著南中國的這一片陸地,陰雨連綿的天氣持續了近半個月,連青灰色的柏油馬路也失去了舊日的麵貌——澤國一片。

停電那晚的雷雨仿佛整個燠熱暑假的休止符,一切都定格在趙辰滾燙的淚珠裏,也定格在鬱和痛到麻木的雙腳上,雨水把整個酷暑的粘膩氣息衝刷殆盡,也把所有綠葉隱蔽下的腐朽挖掘、鋪展,赤裸而真實。鬱和在床上病了近半個月,躺在逼仄的小床上,身上一陣一陣的惡寒,她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哭泣和咳嗽,淚腺仿佛巷子盡頭公共淋浴室裏壞掉的水龍頭,一股一股的鹹澀液體翻湧而出;肺裏一團一團的熱氣不斷地上湧,刮蹭著氣管,伸出尖利的爪牙撓著她的扁桃體——無休止的眼淚和無法停止的幹咳。

那天深夜,趙辰把鬱和帶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了過去,鬱和的母親看見趴在趙辰肩頭的鬱和,陰沉著臉說道:“真是個討債鬼!”尖銳的聲音傳過來,一下一下地按壓著趙辰的聽覺神經,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趙辰的理智一邊告訴自己克製,一邊低聲說道:“她在發燒。”

鬱和的父親把鬱和接過來,臉色鐵青,仿佛覆了一層青黑的麵紗,他深深地看了趙辰一眼,粗著嗓子說道:“謝謝你了。”

“嗯。”說完,趙辰轉身往自己家走去,鬱和蹙著眉,嘴裏不安的囁嚅著。

“別怕,會好起來的。”鬱和覺得肩窩處永遠乘著一汪滾燙的沸水——炙熱、沉重。壓得她沒辦法直起身子,沒辦法睜開眼睛,她昏睡著的那幾天,趙辰的母親來家裏大吵大鬧,鬱和隱約知道趙辰不見了。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他隻帶走了兩本書和三百元錢。他父親也從非洲回來了。但趙辰,再也沒有出現過。

鬱和醒了之後變得異常乖巧,不再和父母頂嘴,也極少說話。開學了,她沉默地過起了趙辰從前的生活——單調乏味的兩點一線。母親看她的成績不像從前那麼糟糕,也不再動輒尖利地謾罵。趙辰的父親去公安局報了失蹤案,也知道了趙辰母親和自己的好朋友背叛自己的事情,那一天,鬱和坐在書桌前,單手支著下巴,看著對麵趙辰漆黑的臥室窗口,忽地起身向外跑,撞翻了母親正端進來的宵夜,她一路狂奔,拚盡全身力氣撞開了趙辰家的門——房子裏隻有趙辰的母親一個人,她嘴裏被塞著一團絲襪,明黃的塑料膠帶一層一層的封纏著她的嘴,頭發像一堆枯草,身上的紫色連衣裙沾滿了暗紅的血跡,白色高跟鞋歪在一旁,她緩慢而無力地抬起眼睛,眼裏仿佛滴出血來。

鬱和不見了。

當鬱和的父母將重傷的趙辰母親送去醫院回來之後發現鬱和不見了,房間外的大榕樹下,是一堆冒著青煙的灰燼,日記的殘片被幹冷的秋風吹起,和著散落的枯葉一層一層地飄到角落裏。

“我終於要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