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臨王朝,邊關鈺城。
寒風呼嘯,細雪茫茫。
有一乞兒跪倒在路邊積雪,身旁草席裹著一具屍體。
乞兒約莫十歲出頭,骨瘦如柴,渾身髒如野狗,長時間的跪地磕頭,讓他後背覆蓋了一層積雪。
數九寒天,他的破爛麻衣內僅是裹挾著一些幹草防寒,從僵硬的身軀來看,隻怕已是命不久矣。
這是邊關城鎮常見的賣身葬父,多是些墳場挖出屍體,而後故意賣慘的戲碼。
過往百姓熙熙攘攘,無一理會乞兒。
大臨王朝近年來邊關戰事不斷,致使邊關城鎮常年民不聊生,水深火熱。
今年鈺城更是一場凜冽大雪,使得尋常人家尚且難以果腹。
賣身葬父真假暫且不談,如此艱苦的環境,誰也好不了多少,怎會花錢買一個瘦骨嶙峋的乞兒?
不多時,終有一名頭戴鬥笠,看不清麵容的白衣女子走到乞兒跟前。
她看了眼乞兒手背的黑色龍紋,而後目光投向後方草席裹著的屍體。
“他可有姓名?”
女子開口,聲音清冷,察覺不到半點情緒。
“家父姓薑,名尚,字太虛。”
“葬他需要多少錢財?”
“棺木七十文,墓地二十文,立碑四十文,挖地請人三十文,共計一百六十文。”
“一百六十文錢,足以讓你兩月時間衣食無憂,為何賣身葬他?”
“承蒙家父收養,小子得以苟活十一年,前日為我取食而被活活打死,一生悲苦伶仃,小子不願讓他曝屍荒野。”
乞兒雖是匍匐跪倒在地,聲音也透著一股虛弱,但卻是不卑不亢。
“悲苦?一介乞兒,在這天災人禍之下苟延殘喘,不過是天理。”
“莫說被打死,哪怕是被餓死,凍死,那也是你們的命。”
女子聲音依舊清冷,聽不出半點憐憫或同情。
如此惡劣的環境,乞兒能活命已是萬幸,居然還想著讓養父體麵的下葬?
“家父也曾這般說過。”
“一生飄搖,餓死冷死,這就是乞丐的命。”
“但我,不信命也不信天,我覺得,我命由我。”
聽聞此言,女子沉默了許久。
這些年來,她見過許多孩童為活命而不折手段,陰險,狡詐,邪惡。
眼前此子,卻讓她見識到一種不同以往的東西,骨節。
“可笑。”
半晌,女子隻留一聲嗤笑,轉身離去。
雪地之下,跪地磕頭,這種骨節不過是逞強尋死的笑話。
走出三步距離,女子又停住腳步。
“你不求我?”
乞兒保持原來的姿勢跪著,埋著頭沒有出聲說話。
沉默許久,女子回頭離去,留下了一句話。
“七日內,你有三劫,若能度過此劫,我替你葬他。”
“......劫?”
乞兒艱難的抬頭看去,卻發現白衣女子不見了蹤影。
傍晚時分,雪絨滿天。
四周街道冷清,隻剩屋內燈火通明,不時傳來孩童的嬉笑聲。
年關已至,今夜是闔家團圓的時候。
乞兒艱難的站起身來,拖著屍體一步一步往城外走去。
走了不遠,他忽然在路邊見到一名埋在積雪裏的嬌小女孩。
積雪覆蓋了女孩的半身,小臉被凍的青紫,再過半刻鍾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