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盡頭是間暗室,暗室被人布置成牢獄的模樣,狹窄逼仄,帶有斑駁鏽跡的鐵柵從密室頂端一直嵌入地中,鐵杆上依稀可見幹涸血印,是人手的形狀。

密室的左右兩旁各隔出了三間獄籠,中間夾著個走道。

走道盡頭擺有桌椅,木桌中央立著木質的牌位,牌位上鐫刻有幾個墨字,因離得太遠,葉滿枝並不太能看清。

牌位前擺有銅製香爐,爐內插著幾炷燃盡的香,香灰點點溢在爐外。

最為駭人的是每間牢獄內皆關押著具早已沒了呼吸的屍首,屍首衣衫襤褸盡是斑駁血痕,皮膚瞧著似有腐爛,汩汩汙血由傷痕滴落至地麵,恍若朵朵臘月綻放的梅,空氣裏隱隱散發著腐臭。

六具屍首皆低垂著頭顱,脖頸與四肢被嵌入牆壁的鐵鏈拴著,以跪姿麵向走道盡頭的牌位,似在懺悔。

見此詭譎之景,葉滿枝不由得背後發冷。

室內燃的是長明燈,有人刻意以墓葬的形式打造的這間密室。

江行舟在地牢見慣了這般場麵,他徑直向牌位走去,借著幽暗燭火,他看清了牌位上鐫刻的字——南淮李氏全府冤魂之位。

有人在為李府滅門慘案複仇。

那麼,牢獄裏六具屍首的身份便顯而易見了。

拴住牢獄的鐵鎖被陸如風用刀生生劈開,季明禮身上的言靈術已被葉謹言撤去,他徑直走向第一具屍首。

麵對髒汙腐爛的屍首,他不再在乎那點潔癖,他需要嗅覺,以做出最精準的判斷。

他用靈符依次探查了六具屍身的五髒六腑,麵色肅然。

“這六具屍首同傾凰城的三具相似,內髒不翼而飛,皆為貓鬼所殺。”

他從懷中掏出白色錦帕,從屍首上撚了點血,細細觀察後放於鼻尖輕嗅了嗅,“不過不同的是,他們死前應當受過極大的折磨,他們血內留有噬心蠱的毒腥味和還靈蠱的香氣。”

蠱師擁有著許多折磨人的手段,噬心蠱在其中可排進前三,身中噬心蠱的人會日夜受到毒蟲咬心之痛,不消一日便會痛極而亡,但這蠱師卻又另種下了一枚還靈蠱。

還靈蠱是食百花長大的幼蟲提煉而成,懷有異香,百不存一。

還靈蠱雖極其罕見但功效強大,種有還靈蠱的人會被其始終吊著一口氣,無法死亡,是救命良藥,卻被人用在了此處。

這六人,硬生生的被還靈蠱吊著,苦受蠱蟲噬心之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幾人已死了七日有餘。”

季明禮最後下了結論。

七日......

葉滿枝沉吟,這倒是和書架上的薄灰及客棧掌櫃說的鬧鬼對上了。

隻是這凶手究竟是何身份?莫非李府當年還留有幸存的人不成。

陸如風上前幾步,拂開屍首麵上的碎發,企圖從已血肉模糊的麵龐上辨認出什麼,卻並無發現,反倒是一旁的林清婉輕“咦”了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婉婉你見過他嗎?”陸如風追問。

林清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我不太肯定,但這人實在有些麵熟,我需要再看看其他幾具屍首。”

她將屍首麵容一一辨認了一番,麵色凝重。

“這好像是之前來土地廟祭拜過欲要出發的商隊。”

南淮城的土地廟一向以香火靈驗著稱,有些迷信的商隊出發前皆會去附近的幾座寺廟祭拜上香,以求路途安寧。

林清婉作為守廟人見過太多前來祭拜的商隊,但眼前這幾具屍體當初卻給她留下了些許印象。

“前些日子我正好在廟裏主持祭祀,這幾人行為過於虔誠,他們同前來祭拜的人不同,是一步一叩首上的石梯,一直到土地公神像麵前,故而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林清婉掐指算了算,肯定道:“十日前是土地廟固定的祭祀日,他們應當就是十日前來的。”

“有沒有可能——”葉滿枝的聲音插了進來,“有沒有可能他們當時就已被控製住了,一步一叩首並不是為了祈求路途平安,而是在給李府冤魂謝罪懺悔。”

這想法並非一時心血來潮,而是有理可依。

林清婉肯定了這個推測:“確實有枝枝說的這個可能,倘若是商隊,既如此害怕路上出意外,倒不如換個營生以求心安,這中一步一叩首的祭拜方法,我確實多見於為病重親人祈福和為惡念贖罪的人身上。”

一行七人經過一番搜查再無發現其餘的線索,陸如風便通知了南淮誅邪司的同僚前來增援,請他們幫忙將密室內的屍首運回司內,並派遣擅長隱匿的同僚來暗中把守李府,以防幕後黑手殺回馬槍時可以將其緝拿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