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車站時,已是傍晚時分。天邊金烏西墜,幾朵鉛灰色的雲還倔強的抱做一團,不肯散去。林溪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滿是白日裏熾熱陽光蒸騰出的還沒有消散的花香,聞起來令人感覺陌生又不安。
這是一座大多數人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的小鎮。街道寬敞平坦,兩邊種滿了挺拔的白楊,在晚風中葉子颯颯作響,將白日裏的暑氣一掃而空。樓房也相對城市裏更加低矮,顏色混雜,如同一個老嫗非要穿著五顏六色的彩裙般,透著陳舊的不合時宜。街道上偶有車輛緩慢駛過,三三兩兩的人們表情漠然地走過,一切都是不慌不忙的樣子。
林溪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接受了父親的建議,跑到遙遠的北方小鎮,到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幾次麵的姑母家散心,可能是太想忘記和逃離了。她下意識的就說了句好的,我想去走走。父親似乎吃了一驚,也許他從沒想過淋溪會同意他的建議,畢竟從小到大因為身體的原因,她除了去學校哪裏都沒有單獨去過。父母也從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出門。如今似乎他們都想通了一些事,於是就有了這次旅行。臨行前父親沉默著為她收拾行李,衣物除了夏裝還特意裝了幾套厚一點的外套,他說雖然是夏季,但北方的天氣早晚總是涼爽些的。記得多穿些,別感冒!藥放在行李箱外麵的側袋裏,足夠兩個月服用的!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及時聯係我。林溪低著頭默默聽著,沒和父親對視,隻是微微點頭,也並沒有應聲。
一陣鳴笛聲打破了她的思緒,也許是站在路邊茫然發呆的她太像等出租車的乘客了,有一輛車子主動停在了她身側,這倒讓她回過神來,索性直接坐了上去,報出地址後司機從後視鏡裏悄悄打量了她幾眼,也許是她的穿著風格和這裏大多數人都不同,也許是她漠然的神情,亦或是她出色的外貌,總之司機帶著些許疑惑默默的開了車。車子在暮色裏一路向小鎮西邊疾馳而去,道路兩邊模糊的樹影飛速向後閃退,前方的路在暮色中仿佛一隻鬼魅的大口緩緩張開,隨時準備吞噬掉一切自願落網的獵物。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開始減速,映入眼簾的是一幢幢掩映在蒼翠樹木之中的二層別墅。幾個轉彎後車子緩緩停在了一座獨棟的有些老舊的房子大門口,門垛是不規則的石頭堆砌而成,掛著兩扇斜紋鐵藝大門,院裏樹木蔥蘢,有些枝枝丫丫已經探出頭來。院落很長,很遠處才看到一棟二層的別墅,灰瓦,紅磚,隻是紅色已經斑駁褪色,窗子窄小,窗框也都是木頭製作,看起來頗有些年代感。淋溪左看右看,感覺無論如何都不像人家的樣子,更像是個幽深的廢棄度假村。
許是聽到了車子的動靜,姑母已經走了出來迎她。印象裏隻記得八九歲時一次見麵的情形,黑色長發隨著姑母撫摸她臉蛋的動作輕輕掃過她的肩頭,淡淡幽香縈繞下是姑母年輕美麗的潔白麵龐。十年的時間如白駒過隙,將記憶裏的美人悄悄替換成了眼前肩背稍稍前傾,麵容有些憔悴的中年女人。隻是黑發依舊,鬆散的綰在腦後。輕笑著淡淡的說道:“小溪來啦!許多年不見,大姑娘了,出落到我都認不出了呢!”淋溪微笑著應了聲,把行李從車上取下,便被姑母半摟抱著走了進去。
客廳裏光線昏黃,淋溪簡單環視了周圍,一切陳設都透著精致古樸。老式的棕黃色實木家具,同色真皮沙發和地板,櫃子也都有著繁複雕刻圖案。茶幾上擺放著一大束蘆葦草,側麵則是一座高高的德國機械坐地鍾,鍾擺正滴答滴答的發出鏗鏹頓挫的聲響,襯得整間屋子更加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