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恒之帶來的郎中是個長須掛銀霜的老者，還帶著個十二三歲大的孩童，老者藏青色粗布長衫，跨在毛驢上遠遠的跟著賀恒之駕的車後麵，孩童牽著驢小跑一路汗津津的，站穩了汗都不擦就扶著老人家下了驢，又忙著去拿跨在驢上的藥箱子背上了，聲音清脆的問了一句：
“是哪個要問診？”
小童微微仰著下巴，好似來看診的是他一般，帶了些小孩子特有的傲氣，跑紅了一張臉，還像個小大人一樣問著這話，要說無禮也算，天真浪漫卻占了大多數，莫問向來對小孩子寬厚，瞧著小童可愛，就起了點玩鬧的心思，便接話道：
“病人在裏麵，小先生裏麵請。”
莫問儼然一副小童是問診的大夫一般，語氣間帶了些小孩子聽不出來的捉弄。小童跑得通紅的臉蛋似是更鮮明了一些，他忙小大人般的擺擺手。
“我爺爺才是大夫。”
莫問聞言作出一副恍然的模樣，對著老者作揖，提高聲音道：
“老先生裏麵請。”
老人家摸了把長須，點點頭，又指了指耳朵，眼裏帶笑道：
“老朽這雙耳朵還成，還得用，就是這一雙眼睛不算好用，小夥子，你帶帶路。”
老人家的一雙眼睛並未因為年長而渾濁，反而清明的很，那這就是調侃莫問穿著打扮男不男，女不女，暗搓搓給自己個兒孫子找個場子，可臉上的表情又很慈藹，活像是前一刻捉弄小童的莫問。莫問露出牙花子，上前將老人家扶著往破廟裏進，一邊走一邊道：
“…，是個小娘子，遭了些難，昏睡了有一夜了，發了半宿的高熱，之前恐怕也沒吃什麼東西，餘下的都不算清楚，過後還勞您給我弟弟也瞧瞧，他這幾日總悶悶不樂，見了人也不愛說笑了，胃口也差了許多。”
說著還不忘提醒老人家小心腳下，她這嘮叨些有的沒的，純碎是在家時照顧她二哥時候的習慣，每每請大夫的時候都會事無巨細的先說一遍，好讓來的大夫對病人的情況有個了解，莫問又對小世子招招手，喊了一聲：
“小世…，小十，你過來。”
老人家倒是沒出聲，聽著莫問絮叨的時候就適時的點點頭，等到了世子乳母麵前，端詳了一下她青紫的臉，低低歎了一聲，也不問多的，接過孫子肩上的藥箱放在一旁，就慢吞吞的蹲下來，還不忘唉喲兩聲，小童伶俐，立馬給他爺爺打開了藥箱，老人先是拿了個細絹的帕子，蓋在世子乳母的腕上才開始撚著須把起脈來，老人家閉著眼把了許久，莫問幾個自覺放輕了呼吸，等著他說話。老人家皺皺眉，又搖搖頭，最終長長歎出一聲，道：
“若是萍水相逢便就此算了罷，若是還有些情分便帶回去慢慢養著吧。”
莫問一時間也沒聽出這是有救還是沒救，隻沉著聲等著下文，老人卻是從藥箱裏挑挑揀揀的拎出個瓷瓶，給了莫問。
“拿水化了喂進去，人是肯定能醒，活不活倒是不好說。”
莫問一下子就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人沒啥大礙，但是遭遇此劫心氣兒如何都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