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的法器
“十三日內築基,負有天盤?”
昆吾,九頭江邊。
照舊是奔流的大江,照舊是漫漫的長河,照舊道袍一身,白發滿頭。
橫虛真人慢慢沿著江堤朝前麵走,卻是要回昆吾去。
身邊跟著的徒弟,是他早年所收的三弟子,名為吳端,如今也是元嬰後期的修士了。
吳端聽見橫虛真人的疑惑,點了點頭:“便是前段時日所傳崖山新收的那一名女弟子,名為見愁的。有人說她築基的時間,興許還不到十日,天賦鬥盤一丈,如今多少不知,但有人親眼所見,乃是天盤。”
“天盤……”
還有人親眼所見?
橫虛真人笑了笑:“有人,指的是何人?”
吳端一怔:“師尊的意思是……”
“無甚意思,群魔亂舞罷了。”
他倒是真好奇,剪燭派到底得了什麽,陡然間竟敢如此猖狂。
打上崖山,與崖山弟子交手不說,現在還敢散布這樣的傳言,到底為的是什麽?
昆吾前不久才出了個十日築基,十三日提名九重天碑第二重的天才弟子,接著就有人傳崖山出了個十三日築基負有天盤的女弟子……
其心可誅。
不過……
都與他沒太大關係。
橫虛真人微微一笑,隻依舊順著山道而上,將歸於昆吾。
原地,吳端為這一個啞謎,著實思索了許久。
他沒有跟上橫虛真人的腳步,隻是朝著寬闊的江麵上望去。
殘陽鋪水,一片血色。
謝不臣一身青袍,盤坐於江心湍流之中,周身無光無芒,仿佛一個普通人。
崖山那一名女修是否十三日築基,吳端不知,隻是他很清楚,眼前這人十日築基,決然不假。
才入門多久?
竟然就光輝熠熠,甚至將整個昆吾其餘的修士都蓋過去了。
往日,昆吾趙卓有人知;往日,昆吾嶽河有人知;往日,昆吾吳端有人知……
可如今,這些人,誰也不關心了,所有人的眼裏嘴裏,永遠都隻有昆吾謝不臣!
天才?
那一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平靜,攪得吳端心潮湧動。他上前幾步,踩著滔滔滾動的江水,一步步朝前麵而去。
謝不臣搭著的眼簾,緩緩掀起。
首先映入眼底的,是奔流不息的九頭江,江麵寬闊,而他正在江心之中,目之所見,比在江邊看見的,更為雄奇壯麗。
看了有一會兒,他才側頭看向已經走到江心位置的吳端。
未起身,隻開口,謝不臣道一聲:“吳師兄。”
表情太淡漠,眼底無情,也似沒心。
有關於謝不臣的來歷,師尊從來不對旁人說起,以至於他們所有人對這一個新入門的師弟,一無所知。他們不知他從何而來,更不知他過往有何經歷,是何身份……
太過神秘。
也太過耀眼。
不遭人妒是庸才,而謝不臣是天才之中的天才,即便在人才濟濟的昆吾,亦能淩於絕頂。
“師弟久在江心修煉,好像許久不曾回昆吾了。”吳端隨意起了個話頭,笑看著他,“近來中域十分熱鬧,出了幾件大事,不知師弟可曾聽聞?”
久不回昆吾,自然什麽也不會知道。
謝不臣對所謂的消息,也不感興趣。
他淡聲道:“不曾。”
吳端心底冷笑一聲,開口道:“聽聞崖山有一新入門的女修,十三日內築基,且坤線全部點亮,乃為世所罕見的天盤!說起來,師弟你十日築基,雖為中域萬人所傳,我身為你同門師兄,竟從未親眼見過你的鬥盤。不知……師弟這般天縱奇才,可也是天盤?”
天縱奇才……
不假。
至於是不是天盤……
謝不臣低下頭去,轉眸望向奔流大江,隻問:“師兄想看?”
這般輕柔的語氣,卻帶著一種混合了冰碴兒的冷冽,叫人極為不舒服。
吳端平白有一種受到侮辱的感覺。
他知道師尊如今最在乎的,便是眼下這一位天才弟子,隻可惜……除了師尊之外,昆吾少有人喜歡他!
今日既然已經開了口,吳端還不至於怕了他。
“不僅想要見識見識師弟的鬥盤,還想要領教領教師弟的本事。”
那就是準備打了。
謝不臣兩手原本輕輕擱在膝頭,微微蜷曲,如今忽然輕輕動了一動,柔和的手部線條,忽然變得鋒利起來。他五指撐了一下膝頭,終於從江心之中站起身來。也不看渾身緊繃、一臉忌憚的吳端一眼。謝不臣俯身,將手伸入江水之中,原本隻是暗裏的湍流,一下變得吵鬧起來。
吳端不知他在幹什麽,卻已經直接手訣一指,一柄白骨長劍便已浮在他身後高處。
江水流動,拂過謝不臣左手五指。
修長如玉的手指,透明圓潤的指甲,永遠得體又顯出幾分風度。
他緩緩起身,同時抽回自己的手掌……
一江之水,在此時竟仿佛靜止了,吳端心中陡生一種警兆,隻覺汗毛直豎!
整片江麵,在靜止了那樣一刹那之後,忽然浪濤驟起!
謝不臣從江水之中抽回了手,自江心而起,滾滾流動的江水竟然也隨之騰起,像是在江心之中拔起了一道瀑布!
湧流!
謝不臣五指並攏,仿佛將那一道江流握住,越抬越高!
“嘩啦啦”的水聲,一下在耳邊響起。
那一道江流,終於被他從江心拔起,兩旁的江水,在那一道江流離開的刹那,便猛然朝中間的空缺處一合!
“砰!”
水花濺起,沾濕了謝不臣的衣角。
他右手負於身後,左手輕輕一抖,被他握在手中的水流竟然如一柄劍抖開雨水一樣,水花四濺,殘陽下,晶瑩如染血。
待得水花散去,謝不臣手中握著的,已然是一柄江水鑄成的劍,波紋隱隱,竟似在流淌!
抽江流為劍!
吳端隻覺自己腳下寒氣刺骨,比那一日看見謝不臣禦空而來更甚!
謝不臣持劍而立,腳下江水流淌,淡淡道:“聽聞師兄如今為元嬰後期,修為甚高,不臣修為尚淺,願請師兄賜教。”
“師父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坑咱們崖山?”
日頭,已沉入了西山。
天徹底暗了下來。
見愁等人已拜別而去,扶道山人從歸鶴井裏抽回了自己的腳,站在邊緣回望整座崖山,道:“你見愁師姐十三日築基之事,早已交代下去,誰也不許說出去。崖山這一群弟子,平日裏嘻嘻哈哈,看上去不靠譜,真到了這種時候,山人我還是很信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