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此師徒(2 / 3)

這感覺,空落落,寂寥寥。

一拜一叩首,再拜再叩首,三拜三叩首。

在拜師禮成的一刹那,一陣蒙蒙的微光忽然亮起,以見愁所在之地為中心,朝著周圍輻散開去。

那光芒很淡,有一種灰撲撲的混沌感,暗暗的,並不很分明。

可在這樣的夜裏,已經足夠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一丈見方的八角圖形,上麵有四個方向交錯縱橫的線條,將整個八角劃分成了無數的小格子,看上去像是一個八角棋盤。

隨著見愁起身,這八角棋盤的圖案又漸漸隱去,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剛才這是……”

見愁生平從未見過如此奇景,好像這圖案是因拜師禮成才出現的。

她望向扶道山人,卻見他一臉的呆滯。

這時候,扶道山人已經有點兒做夢的感覺了。

後知後覺的大白鵝終於反應了過來,從他懷裏跳了出去,他竟然也沒回頭多看一眼:“一丈……一丈的萬象鬥盤……”

萬象鬥盤?

“那是什麽?”見愁好奇起來。

“萬象鬥盤,是世間萬物修行的基礎,如同千丈高台,必有層石壘土。常言道,一個人在初初踏入修行之路,完成拜師禮後,便能在天地契約之力的引動下,激發鬥盤。鬥盤越大,那麽此人的天賦便可能越高。”

扶道山人漸漸恢復了神誌,看著見愁的目光,也漸漸發亮起來。

那一瞬間,見愁險些以為自己就要變成一隻雞腿,一隻大白鵝。

她強忍著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又問:“您的意思是,我的天賦不錯?”

“……算不錯吧。”扶道山人點了點頭。

見愁明白了,那就是已經非常好了的意思。

她一想,又不禁好奇:“鬥盤是每個修行的人都會有的嗎?那您的鬥盤一開始多大?三丈嗎?”

“……”

麵上的表情一下僵硬起來,扶道山人眼珠子骨碌碌轉著,四處亂看:“呃……好像,一丈零一寸吧!”

一丈……

零一寸?

見愁懷疑地看著扶道山人。

扶道山人眼睛一瞪:“你不信,是不是?”

“徒兒不敢。”見愁心裏已經明白了,老老實實道,“您說是多少就是多少。徒兒雖比不上師父,可看師父的鬥盤還能變大,想來此刻鬥盤的大小也不決定一切。”

好吧,這話勉強還算動聽。

扶道山人巴不得把天賦鬥盤大小這事兒趕快揭過去,連忙道:“那是當然了,一般而言,萬象鬥盤會在踏入修行之後變大,至於變大多少,就看個人能力。所以如今的天賦,也不過是暫時的而已。修行之路,天賦與努力缺一不可,多少天才夭折在了道上?反而是當初那些天賦一般的,更能有所作為。等你正式踏入修行之路,就會知道,能點亮鬥盤的才是真天才。”

如今的一切概念,於見愁而言,都很新鮮。

外頭夜風吹著,她困意全無,繼續問道:“點亮鬥盤又是怎麽回事?”

“哎呀呀呀,你好煩啊!怎麽一直問一直問?”

扶道山人抱著大白鵝,有種昏厥過去的衝動,帶個徒弟怎麽這麽麻煩?太久沒帶徒弟,他都快忘記自己當初帶徒弟是多艱難的一件事了。

現在一聽見見愁開始問問題,往昔的記憶就像洪水直接衝破了大堤,朝著扶道山人狂奔而來。

見愁默默道:“聖人說,虛心求教……”

“那算什麽聖人!”

凡人的聖人,扶道山人又不是沒聽過,當即翻了個更大的白眼。

“唉,真是拿你沒辦法了。這是你今天最後一個問題了啊,我回答完這個,你不許再問。”

“好……。”

他不回答,自己也拿他沒辦法。

見愁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點了點頭。

於是,扶道山人輕輕摸了摸大白鵝的頭,靸著破草鞋的右腳伸出來,在濕潤的泥地上輕輕一點。

唰——

那一瞬間,整個院落都被奇異的光彩照亮了。

一個巨大的三丈方圓的八角鬥盤出現在扶道山人腳下!

那龐大的鬥盤,蔓延到了見愁的腳下,也蔓延到了屋簷下,微微閃爍的光華一下襯得這農家小院有種夢幻之感。

與見愁方才那個暗淡混沌的鬥盤不同,扶道山人的鬥盤顏色要亮得多,尤其是上麵交錯縱橫的經緯線,竟然呈現出一種炫目的雪白。

在這鬥盤之上,竟然還密密麻麻地落有不少黑色的“棋子”。這些“棋子”錯落有致地分布著,三五個成一組,在雪白經緯線的勾勒之下,竟然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印符。

“看到這八個方向的光線了嗎?”扶道山人手裏的破竹竿不知什麽時候又冒了出來,輕輕點在了鬥盤的其中一根線條上,“六道十九洲,統稱它為坤線。坤為地,這坤線長在鬥盤上,貼地而生,乃是修行的根基。”

坤線。

見愁仔細地辨認了那四根八個朝向的線條,牢牢地記下了它的名字。

扶道山人破竹竿收回,重新一點。

這一次,是鬥盤上的“棋子”。

“黑色的這些,看著像是棋子,我們稱它們為‘道子’。天行有常,星漢燦爛,有道生焉。這道子,便是一名修士修行的法門,乃是‘術’。不同的道子排列,會形成不同的術法。”

道子。

又是一個新的詞。

見愁默默地點著頭,認真聽著。

原本扶道山人覺得,一個對修行毫不了解的人,沒必要知道這麽多,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可就在他正要收回破竹竿的時候,抬頭一看,見愁臉上一片認真,眉眼低低,注視著他踩在腳下的鬥盤。

也不知為什麽,方才舉起的破竹竿,鬼使神差地又落了下去,在一組非常靠近的七枚棋子周圍一劃。

“你可以看到,整個鬥盤上的道子排布,都有其規律,有時候有些地方會沒有道子,把坤線組成的格子空出來。這七枚,是山人我修行的一個法術,在鬥盤上,它們被稱為道印。”

道印。

瞧著那排布玄奧的幾枚道子,見愁想,這個也能明白。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問道:“師父救我時用的也是這鬥盤上的術法嗎?”

扶道山人眉毛一揚,聽見愁提起自己救人的事情,得意之情頓時湧上心頭,立刻開口道:“那是當……啊嚏!”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覺得不對勁,立刻截住了。

抬眼,怒瞪見愁,扶道山人怎怎呼呼:“都說了剛才就是你最後一個問題了!你這徒弟怎麽這麽不自覺不省心?實在是太壞了!”

“我——”

見愁有些傻眼,張口想要為自己辯解。

扶道山人一擺手:“不許說話!”

見愁已經到了喉嚨口的話,隻好生生吞了回去,把嘴巴閉得緊緊的。

“看你還不老實。”

這一下,扶道山人才算是滿意了,優哉遊哉地把竹竿往肩膀上一扛,道:“萬象鬥盤,坤線,道子,道印,你都該明白了。現在,不必我解釋,你也該明白鬥盤為何名為‘鬥盤’了。剛才你問的是,點亮鬥盤,其實就是點亮這些坤線。鬥盤本身混沌,人力有修為積累,於是自天元而起……呃,天元?”

好像忘了說這個挺關鍵的東西。

扶道山人一拍自己腦門兒,有些尷尬地嗬嗬笑了兩聲,將自己的一隻腳抬起來,露出之前一直被踩在他腳底下的那團光。

原來,在整個鬥盤的中央,竟然還有一顆最大的“棋子”,約莫有拳頭大小。

這一顆的顏色,與整個鬥盤原本的顏色很接近,隻是要亮得多,仿佛拿一束光對準了彌漫的霧氣,螢火狀的光斑不斷在“棋子”內閃爍。

不用扶道山人說,見愁都知道,這一顆就是“天元”了。

“哈哈,天元,天元在這裏。”

幹笑兩聲,扶道山人覺得自己有些丟臉。

竟然連最關鍵的東西都忘了。

“天元乃是一名修士踏入修行的關鍵,吸收天地靈氣之後,便要漸漸填滿天元,天元發亮,其後才能點亮原本灰暗的坤線。你看這些坤線,都是發亮的,有的卻是不亮的。理論上講,鬥盤上的每條坤線都能點亮,隻是人力有時盡,天賦與努力限製,很多人無法將之全盤點亮,便開始築基。”

也就是說,修行的話,是要先點亮鬥盤上的天元,其後再以天元為中心,將盡可能多的坤線點亮。

見愁理解起來也不困難,一麵聽,一麵點頭。

扶道山人繼續道:“築基隻是修行之中的一個境界,在此之前乃是煉氣期。煉氣,即煉精化氣,便能逐漸點亮鬥盤。點亮鬥盤之後可以封存鬥盤,衝擊築基,成功築基後再開始修煉靈寶法術,正式踏上修行之路。現在懂了吧?”

“謝師父賜教,弟子明白了。”

見愁總算是牢牢記住了這幾個概念,同時也在心裏猜測:每個人最開始出現的天賦萬象鬥盤,可能大小不一,而自己的這一塊鬥盤,並不算小。

也就是說,她並非毫無潛質。

隻是不知道,謝不臣的鬥盤如何?

不知不覺地又想到這個人,見愁恍惚了一下。

扶道山人沒察覺,心想徒弟也收了,大白鵝也收了,真是兩全其美。

他心裏美滋滋的,抬起頭來便道:“那你收拾收拾跟山人走吧,既然要踏入修道之路,這地方也沒什麽待頭了,師父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要走嗎?

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乍然提起來,見愁也有些惶惑。

沉默片刻,見愁望了望這農家小院,道:“如此,還請師父寬容一會兒,容見愁處理些事情,再收拾收拾東西。”

扶道山人眼睛一亮:“難道你家還藏著許多隻大肥鵝?”

為什麽她的師父滿腦子都是大白鵝?

見愁實在有些無法理解,有一瞬間想要剖開扶道山人的腦子看看,裏麵是不是飛著一千隻大白鵝。

她愣了半天,僵硬地回答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