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繞繞的山路飛沙走石,我的雪駒卻像上了年紀的人一般慢的不成樣子,揚起鞭子教訓了它一番才快了一點點,定是它又想捉弄我,待回到寨子看我怎麼收拾它。
忽地想起後麵還有一個同我一樣慌亂逃命的人,便大聲喊道,“我叫元彎彎,你呢?”
“李直直。”
李直直?世上當真還有這麼奇怪的名字?
我趁著間隙回頭瞅了瞅騎馬緊跟在身後的男子,風姿出塵,縱然是粗布麻衣也難掩身上的貴氣,這樣的人在清風鎮應是備受敬重的,怎麼還會和我一樣被追。
“快點,他們要追上來了。”
我焦急的衝他大喊。
“那我們就比比誰先甩掉他們吧。”
說罷,他忽然加速遠遠甩開我,濺起的灰塵嗆得我直咳嗽,我忍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
蒼龍寨手下在後麵緊追不舍,怕是用不了一盞茶就能攔住我的去路,我隻好大聲求雪駒隻要發點力回去就給它喂最好的飼料,它這才疾步如飛,把那些人遠遠甩在身後。
真是個勢利的馬兒!
岔路口時,李直直悠哉悠哉靠在旁邊的粗壯樹幹上等著我,見我到了也不上馬,反而席地而坐,還邀我一起。
他難道不知我們是在逃亡嗎?
“你還不走,那些人就要追來了。”我好心道。
“我沒說我被人追啊,隻是看你獨自一人,就想同你策馬。”
我差點一口吐出血來。
這下完全顧不上他了,我先跑為敬。
我剛要發力,他叫住我指了指另一頭疾馳而來的人,烏拉拉一群人舉著滾黑的潑墨大字“蒼”字旗幟,不出意外我應該是被包圍了。
那些人舉著刀逼我下馬,領頭的大胡子認出了我,“元姑娘你這是作甚,大家同在清風寨落草為寇討生活,我們平日與清風寨無冤無仇互不幹涉,不知你今日混入我們寨中找上我們寨中的幾位姑娘是為何事?莫不是為了探聽消息,好日後攻打我們寨子。”
怎麼可能,我隻是想救那些無辜的女子而已。
“這位大哥,你聽我仔細說給你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我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接著在他的指揮下我和李直直被五花大綁送往蒼龍寨老寨主麵前。
老寨主自是識得我,差人鬆了綁,喚我上前又叫人給我斟了茶。
我在老寨主對麵找了個相對舒服的位置,接著一腳踩在條凳上,又把手搭上去。我見寨子裏好多人都是這樣坐的,讓人看起來很威風。
老寨主未開口,隻是一個勁唉聲歎氣,歎完氣就開始說話,“我的元家小姐你到底是要做什麼?”
我嗤之以鼻一大把年紀還要娶好幾個黃花大閨女,真是不要臉,當然,麵上我不敢說實話,隻得將話說的委婉些,“寨主新帶回來的那幾個姑娘看模樣是挺好看的,但是年紀嘛略微小了點,不太適宜此刻婚嫁。”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正欲解釋,李直直搶先說道,“她的意思是她們不能嫁給您,您都一大把年紀了,屬實不合適。”
“嫁給我?你在說什麼胡話。”老寨主氣的劇烈咳嗽起來,嘴上的花白胡子也跟著抖動。
“難道不是嗎?”我小聲嘀咕。
老頭聽了更加生氣,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嚇得我連忙撫著他的胸口替他順氣,一個已經六十多歲的老頭子真怕他氣急攻心一命嗚呼,到時我真要被丟到後山喂狼了。他的手下見此紛紛抽出武器虎視眈眈盯著我,我自是更加賣力平複他的心情。
“她們都是無家可歸之人,我收留她們在寨子裏做浣衣女給她們一條活路也是做錯了嗎?”
原來是做善事,天大的烏龍。
“原來寨主是老好人啊,彎彎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下次可要搞清楚緣由再行事,不過此次也是老寨主寬宏大量,要不然就是嗑一萬個頭也無濟於事,你還不速速道歉。”
一直在一旁喝茶逗小烏龜的李直直又插嘴道。
這人真是有些話多呢,等我出去後定然好好問候他一番,感謝他讓我顏麵全失。
“罷了罷了,此事就算了了,不過清風寨還是要算作欠我們蒼龍寨一個人情。”
“必然必然,那是必須。”
我百般道歉,送上無數諂媚笑容才使清風寨其他人消了氣不至於將我們像扔石頭一樣扔出去。
出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腳狠狠踹李直直一腳,沒想到他躲得極快,我又踹,他又輕鬆躲開,反複幾次我的攻擊都落了空,我累氣喘籲籲,他卻笑的前仰後合。
“你這人是來找我尋仇的嗎?若不是那就請離開,莫要我對你不客氣。”
我與他實力懸殊,無論如何也揍不到他,他捉弄了我就笑得那樣開心,這讓我心裏有些不舒服,有種被人當街上賣弄才藝的小猴子的感覺,我氣他無理活脫脫像個潑皮無賴。
我爬上我的雪駒就要走,這樣的人一刻也不想跟他同路。
李直直卻一手把住雪駒的韁繩,衝著我繼續嬉皮笑臉,他的眉眼生的好看,笑的時候裏邊像種滿了星星,我一時看的恍了神。待回過神他越發肆無忌憚調笑我“莫不是愛上了我?”
混蛋!仗著有幾分姿色就認為天底下的女子都該折服於他嗎,果真不是什麼正經人。我扯過繩子不再同他周旋,用手拍了拍雪駒的前頸,它就歡快地跑了起來。
原以為就此就能甩掉他,沒想到他隻是輕輕躍動身子就翻身上了我的雪駒,緊緊貼著我的身子,手還不安分的環住我的腰肢,我掰開他的左手他的右手又放上來,我就用後肘擊他的腹部,他順勢朝後仰倒躲過去,他不躲還好,一躲我就因用力過猛失去重心從右後方側著從馬上摔了下去,還好雪駒速度不快,隻是讓我右邊大臂處疼的像斷了骨。
他看到我墜馬這才慌了神,收停雪駒,急衝衝跑過來扶起我替我檢查傷勢。這人到底要捉弄我到何時,我氣急敗壞從腰間抽出防身的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右胸口,血瞬間順著他的米白袍子流下來,我以為他會躲的,憑他的身手肯定沒問題。
“你為什麼不躲?”
“我躲了你不是要更生氣。”
他語氣淡淡的,淡的就像未受過傷一樣,可他胸口湧出來的鮮血讓我慌了手腳,我不是有意想傷害他的,我隻是想出出氣,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我不會包紮,我隻記得寨子裏有醫術很好的大夫,每次有人受了傷找他,不出三天就能生龍活虎。
我決定帶他回寨子裏。
阿娘曾說不讓我帶不認識的人回來,現在世道混亂,有不懷好意的人會圖謀不軌。人是我傷的,我不想做不負責任的人,就算他圖謀不軌也會有元寶哥哥和顧西洲在,我是不會怕的。
李直直捂著胸口開始吃痛。
我扶他上馬,帶他一路狂奔,雪駒也像知道情況似的,比之前跑的更加賣力。到了寨子門口,值守的兄弟找了擔架同我一起抬他進去,此刻他完全閉了眼睛,臉色也如牛乳般蒼白無力,看起來情況甚為不妙。
“李直直……”
我一直叫他,他也不回應我。
大夫讓我在門外等著,我急得來回踱步,小五說我快把台階都要踏平了,我哪有心情跟他開玩笑,氣呼呼把他趕走,又是漫長的等待,終於在日落前得到了消息,未傷及要害,是因為失血過多才昏迷不醒,多休養幾日即可。
心底的大石落了地,差點成為殺人犯。
我迫不及待進去看他,他虛弱的靠在立起來的枕上,又是對我笑,我白了他一眼,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笑。
床邊有阿娘正在細心喂他喝藥,阿娘一向疼我,沒想到會為了這個不想幹的人第一次責備我,還讓我貼身照顧他,直到他完全痊愈。
我想解釋,卻被阿娘堵了回來,她知道我素愛闖禍,想來也知道此事是我所為,幹脆讓我為之負責到底,以免壞了寨子守信重情的名聲,我也隻好不情不願接受,替了阿娘的位置繼續喂他喝藥。
阿娘走後,我便開始威脅他,“你既然沒啥大事,快快養好身體離開這裏,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大娘,彎彎要趕我走……”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足以讓出門的阿娘回頭,還好阿娘隻是疑惑看了我一眼,我換上笑容目送阿娘,轉頭給了他一記眼神殺,接著把碗放進他手裏讓他自己勞動。
“彎彎,這行為可不是元大娘的囑咐。”
嗬。
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折騰了這麼久,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才想起一天沒有進食了,我看了看李直直四肢無事能說能聽的,就打算自己撇下他出門去廚房吃點東西,他在身後叫我,我裝故意聽不到。
“你是不是肚子餓了,你要去吃東西記得給我帶一份,我也快餓死了。”
其他人受傷之後都是躺在床上靜靜休養,他卻是咋咋呼呼對我呼來喝去,算了,看在他貌美的份上勉為其難答應他的請求。於是我扭過頭對他說,“李直直,雖然我傷你在先,但是我找人醫你也算扯平,你現在卻讓我照顧你衣食就算你欠我一個人情,那往後我若有什麼事,你必須無條件答應我,知道嗎?”
他點點頭,一字一頓道,“唯彎彎命是從。”
這才注意到他未呼我元姑娘,也不是名字,而且親昵的彎彎,彎彎怎麼是他能叫的名字,顯得他像是我的故友一樣,不過我看向他時確實有熟識的感覺,似是在哪兒見過,又覺著不可能,或許比較好看的人都長得有些相似。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他,他立馬安安靜靜地閉目養神。
不說話時的樣子還挺惹人歡喜的。
出了門我就直奔廚房,今日放飯時間因鄰寨挑釁,顧西洲帶著外出應戰的弟兄回來的遲所以晚了些,我隻得撿了幾個白乎乎的大饅頭和一小碟白菜醃製的鹹菜,擔心受傷的李直直胃口不佳難以下咽,所以又盛了一碗稀飯,一並帶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覺著有人跟著我,想著誰人如此大膽敢闖到清風寨裏,回過頭卻看見鬼鬼祟祟的元寶哥哥,想必他又是在躲著阿娘的“追捕”。阿娘和元寶哥哥都不認字,所以為了讓元寶哥哥能坐好寨主的位子逼著他多識些字,有時還讓我親自教他,對此我非常疑惑,明明是親兄妹,我卻與元寶哥哥在念書方麵天差地別。
“彎彎,一會兒阿娘若問你,你一定要說我去幫顧西洲了,要不然她是不會放過我的,求你了,我是真不喜歡讀書認字,阿娘太為難人了。”
說罷,他拖著圓潤的身子穿過拱形門。
“哥哥,阿娘在那邊呢……”
我還沒說完,牆後就傳來慘叫聲,阿娘手拿雞毛撣子追著元寶哥哥滿院子跑。
我無奈搖搖頭,元寶哥哥果然又倒黴了。
“彎彎,聽說李公子是你帶回來的?”
換了便裝的顧西洲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問我話,他向來喜歡玄色衣服,即使再好看的臉也襯托的有些陰鬱,突然冒出來時讓我嚇了一跳。
我點點頭,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聽完後他隻是點點頭,囑托我早些歇息,我還想問問他,他是怎麼知道他是姓李的?是不是他們是舊識?那我也是認識他的嗎?
可他步履匆匆,來不及聽我說完。
自兩年前開始我得了一種怪病,忘了很多事,我問了阿娘緣由,阿娘隻說我貪玩不慎從崖壁滑落下去受了重傷,請了數十名醫才從鬼門關拉回來,後來命雖然救回來,但是失聲了一段時間,驚的阿娘每日燒香拜佛祈求神靈庇佑,還好天上的菩薩應了阿娘的願望,不日後便能說話了。
或許我也認識,隻是忘了,所以才會感覺對李直直有些熟悉。
“彎彎姐姐,你這是要去哪兒?我這可有好東西。”
小五喜滋滋抱著剛買回來的烤鴨截住我的去路。烤鴨的香味誘的我更加饑餓,我舔舔嘴唇使勁吞著口水。
小五早習慣了我這副貪嘴的德行,大方地給了我一半,我接過就是一頓亂啃,陶然居的招牌烤鴨就是好吃,若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要不是看在它二兩天價銀子的份上,我恨不得住在陶然居,天天享受這美味。
吃飽後胡亂拿袖子擦擦嘴巴,接過讓小五代拿的食盒準備去看李直直,進屋之前還在外麵吹了會兒風去去味,要不然他還得纏著我讓我去買,我哪能舍得我的小金庫。
確保沒有味道後我坦然自若走進去,李直直竟不在房內,受了傷還能亂跑,這人真不讓人省心,若不是阿娘對他萬分上心再三囑托我要好生照料他,這會兒我才不會急匆匆去寨子各處尋他。
“彎彎姐姐,你知道那個李公子是誰嗎?我剛才可是在顧大哥房間聽到了。”
小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顧西洲學了一套走路沒有聲音的功法,在我焦頭爛額的間隙走出來嚇我一大跳,我氣得掄起拳頭要揍他,他立馬躲的遠遠的。
小五道“他可不是什麼普通人,我聽顧大哥叫他秦王殿下,難怪我第一次見他就覺得器宇不凡,原來是大有來頭……”
秦王殿下?那不就是景國二皇子?我忽然很想躲起來,我猜測他是哪家的王公貴族,可不曾想竟然是這麼尊貴的身份,我今日誤傷了他,萬一他追究起來清風寨不就完了,那我豈不害了清風寨上上下下百餘口人?
我越想越心慌,想立馬躲得遠遠的,最好是天涯海角,再也看不見他。
越不想看見誰誰就會出現在眼前。李直直隔著一個大大的水塘叫我的名字,他換了一件月白袍子,立在飽滿月兒軟糯糯的光下顯得更加綽約如蘭,若喚他一聲“謫仙人”也不為過。
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若有人以我親友性命為質,我定是要束手就擒的,絕不會反抗。我硬著頭皮走過去,想著他應該是個善良仗義的人,縱然不會為了這小小的意外降罪於我吧。
“彎彎,你怎麼抖成這樣?”
“無事無事,殿下威嚴所致。”
李直直笑容僵在臉上,片刻過後,又重新綻出笑顏,說道“我還是喜歡你叫我李直直,我們並無身份差別,坦然做朋友。”
“殿下說笑了,我們清風寨人雖屬野蠻人也知尊卑貴賤,與殿下為友萬萬不敢。”
我知我這話刺痛了他,他的眼神蒙上一層霧氣,雖夜色茫茫,我也瞧得萬分真切。
他忽然像泄了氣的皮球捂住胸口,強烈的咳嗽驚得我一身汗,生怕他就此倒下,我連忙將他扶進屋內床上,倒了茶水替他順氣,又準備出門替他請大夫。
他叫住我,讓我坐下陪他,我聽話地坐在一邊。
小小的房間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我不知道說些什麼,隻好無聊的擺弄著腰間蓉蓉姐姐送我的荷包穗子。
他開口問我“你喜歡這裏嗎?”
不知道為什麼見了我的人都喜歡問這個問題,這是我的家,我自然是喜歡的,這裏有疼我愛我的阿娘和元寶哥哥、有蓉蓉姐姐和顧西洲、還有清風寨上上下下的兄弟姐妹叔叔阿姨。
我當然是點頭。
他又道,“你可願一直在此安穩度過一生?”
這個人問的問題真奇怪,難不成我還能去的別的地方不成?天下雖然很大,可清風寨隻有一個,我不在此地又能去哪兒?不過度過一生我沒想過,因為我一直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想看看他們是不是很友善,是不是都是講道義的江湖俠客?
我不知搖頭還是點頭。
他輕輕歎了口氣,片刻又衝我浮起笑意,他本身就臉色慘白,笑起來讓我覺得有些滲人。我有點怕看見他這副模樣,索性別過臉看著外麵滾圓滾圓的月兒。
“你從前認識我嗎?”
我忽然的發問讓他有些錯愕,不過他還是衝我點點頭,對於他的回答我半信不疑,首先我們身份有別,他是皇子我是土匪,顯然沒有有交集的可能性,如若認識也可能是因為顧西洲與他相識。
“從前我們兩情相悅定了婚約,後來你病了我們就失去聯係,這次我特意來尋你做我的娘子。”
如果我們有婚約為什麼阿娘不告訴我,我病了他應該守在我身邊而不是兩年不聞不問,這說明他不是薄情寡義之人就是在扯謊騙我,我越發覺得這人不可靠,按我的性子斷然也不會喜歡這種巧言令色的人。
果然阿娘說的對,世上的男子除了爹爹和元寶哥哥、顧西洲、小五等等大抵沒有啥好人。
我不想再同他講話,故意誇張的打著嗬欠,其實本來我就困了,腦袋搖搖晃晃差點從床上栽下去,被他扯著後頸拉回去,我說“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出了門我才想起這是我的房間,又折返回去和衣躺在另一邊的塌上,李直直奇奇怪怪的看著我,我才不管什麼男女大防,隻要現在讓我美美趴著睡一覺就可以了,何況土匪也不甚講究男女有別,有時候出任務時我們都要一起睡在狹小的洞穴裏,人擠人,擠得我渾身難受。
睡醒已是日上三竿,因昨夜睡得不太安穩渾身酸痛,我轉過身子繼續賴床,半睡半醒間感覺好像有人看著我,我驀地睜開眼對上一雙黑色眸子。
李直直叫我起床吃早飯,有脆皮瘦肉粥、南瓜酥、白肉胡餅,還有我最愛吃的糍糕。他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邊替我盛粥邊看著我,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平常狼吞虎咽也變得慢條斯理,直到他起身走向屋外的顧西洲,我才如風卷殘雲吃個幹幹淨淨,如意齋的餐食需要早起排好長的隊才能買到,平常我嫌麻煩隻能眼巴巴看著別人吃,今日倒是沾了李直直的光。
吃飽喝足就又開始泛起困意,我重新爬上床沉沉睡著,就連顧西洲和李直直進來說了好一會兒話我都未聽到。
再醒來時巨大的幕布蓋下來,一片漆黑,屋子裏靜悄悄的,我掌了燈並沒看見李直直,他放在屋子裏的物件也不見了,大抵是走了吧。
我伸個懶腰下床踱出屋子,通過牆邊的矮凳爬上桌子,再從桌子爬上圍牆,最後爬上屋脊,斜躺著看天上缺了一角的月兒,不像昨日那般明亮皎潔,似鋪上了一層昏黃的紗。
不知何時起我很喜歡看月兒由胖變瘦,又由瘦變胖,有時候它圓的像剛出鍋的糯米餅,忍不住想咬上一口,有時候它又窄成一彎尖刀,發出冷峻的光芒,我在想月兒也有心事吧,所以才會日日變換形狀聊遣思緒。
“走水啦”,不知誰大吼一聲,整個寨子如炸鍋的螞蟻群巢出動,各盡其力撲向起火處,我站起來向遠處看去,柴房位置火勢滔天,我急忙順著牆壁滑下去,拿了水桶灌了水奔向柴房。
熱氣炙的我臉發燙發疼。
火越來越大,憑我們這些人的力量肯定是撲不滅,顧西洲說將附近易燃物移至遠處,再把未燃燒或者半燃燒的用水打濕,其餘人全部退至安全區。
做完這些已經到了後半夜,其他人都走了,我累得癱在地上,有人遞了水給我,我接過來喝的幹幹淨淨,這麼久的忙活喉嚨早就幹涸了。我正想說聲謝謝,抬眼看見李直直對著我笑,原來他沒走,隻是換了個房間住下來。
他的月白袍子被煙熏得蒙上一層黑紗,他的臉上也是灰騰騰的,看得我隻想笑話他。
他顯然知道我的心思,也笑話我。我們互相指著對方笑,他忽然伸出除去大拇指和小拇指的其餘手指在我臉上劃拉一下,我這下徹底變成了“花貓”,我不服氣,地上隨意抹了一下手就準備在他臉上留個印記。
我追他跑,空落落的院子裏就隻有我們兩個人的玩鬧聲,阿娘見了也隻是歎口氣,囑咐我們早些入睡,以免擾了其他人的清夢,我自是連連應聲,李直直也是。
一場大火未損失多少財物,隻是不小心燒了他的廂房,他沒地方住了,阿娘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說我的房間相對寬敞,讓我搬去擠在她外間的塌上,我心裏百萬個不願意,可又不得不同意,畢竟李直直身份尊貴。
至於是誰放的火顧西洲因久久查不到線索,隻能說天幹物燥引發的火災。
天災難免,幸好未傷及人命。
寨子裏待的久了我就想溜去山下看看,下山途中我就看見一個潑皮無賴在欺負一個弱女子,作為俠義之士的我自然而然要多管閑事。女子約摸三十多歲的模樣,我禮貌地叫了一聲“大嬸”,卻遭來她的白眼,還讓我滾的遠遠的。
這女人也太無禮了吧!我打算對此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沒想到她又反叫我回去,求我幫他趕走對麵的無賴。我看了看男子粗壯又高我半截的身子,心裏想著我這樣的不得被他一打十,但我又不能怕,要不然以後在清風鎮還怎麼混下去,隻能硬著頭皮站在女子前麵準備講講道理。
我還沒開始說話,背上就被人狠狠劈了一掌,緊接著倒在地上昏睡過去,閉眼前聽見女子的聲音“這個貨物還不錯,把她賣到聽雪樓肯定能賣個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