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昏迷中醒來的那天,天空正飄著大雪,大概是剛喝過的藥裏有鎮定安神的藥材,我整個人懨懨的,不想思考,不想說話。
大約是看出了我的心情不佳,陪坐在床前的煙蘿姐出言安慰我:“你放寬心,安心養病,大夫不是說了,你年輕,底子好,很快就能痊愈了。”
我正覺得慰貼,想說些感激的話,但一旁卻插進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就怕她傷還沒養好,仇家就先尋上門,請再好的大夫,吃再多的參也白費!”
這些日子,我確實看了好幾個大夫,也吃了許多人參,才得以保住這條命。
“桃紅!”煙蘿姐轉頭瞪著房間裏站著的另一個年輕女子說,“你去廚房看看,如果有清雞湯,端一碗過來。”
說完,煙蘿姐又轉回頭低聲安慰我:“你別多想,她這個人就是嘴巴毒,人沒有壞心思,那天要不是她先看到你,大聲叫人來,我們都不知道河裏竟漂著個人。”
煙蘿姐和桃紅都是怡紅院的花魁,而怡紅院是江寧府最大的青樓。雖然同是花魁,但桃紅現在是怡紅院的當紅頭牌,而煙蘿姐是幾年前的花魁,現在已經是半隱退的狀態,所以桃紅這個當紅花魁有些脾氣也是正常的。
“嗯,我知道的,煙蘿姐你和桃紅都是好人,要不是你們,我這條小命肯定不保,謝謝你們。”
“油嘴滑舌!”
接著,桃紅眼睛一瞪,不滿道:“你叫煙蘿姐叫姐,怎麼不叫我姐?”
“……我覺得,我年紀應該比你大……”
“嘁,一個失憶的人居然還記得年紀,你……”
煙蘿姐卻出聲打斷她:“桃紅,你怎麼還沒去廚房,你去看一看,要是雞湯涼了就讓廚娘熱一熱再端來。”
桃紅大概也意識到剛才的話有些不妥,於是嘟了嘟嘴,沒再說什麼,轉身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門開的瞬間,我覺得一股寒風湧入,似乎直入我的骨髓……
煙蘿姐忙幫我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說:“大夫說你在冰冷的河水裏泡了太久,寒氣入侵,以後會比常人畏寒些……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落水之前發生的事了嗎?”
我虛弱的搖搖頭。
這幾天,我不僅被病痛折磨的欲生欲死,而且始終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怎麼落的水,甚至連自己的名字、籍貫也說不出來。
請來的大夫一番望聞問切後,說我的顱內有淤血壓迫,需要靜養。至於能不能恢複記憶,得到的回答都是模棱兩可,沒人給出確切的答案。
失憶這事,別的都好說,就是桃紅口中“仇家”是誰,我居然一點也不記得,這實在是一樁麻煩事。
不過,雖然不知道仇家是誰,但從滿身的傷病可以推斷出,我前一陣子應當是過得“不大順利”。
我這話自然也是招致了桃紅的一番嘲諷的——“你那是不大順利嗎?你那分明是遇到了仇家要你的命。”
聽到恥笑,我隻能訕訕地一笑,人在屋簷下的我不能直白的對救命恩人露出不滿,不過有一點她大約沒說錯,傷我的人是真的想讓我死,因為幾天前我被從冰冷的河水裏撈上來的時候胸口上還插著一把匕首……據大夫說,傷口距離我的心髒很近很近……
唉,這還是挺讓人擔心的:萬一仇人知道我沒死成,追過來補一刀,我這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怕是不保,說不定還要連累煙蘿姐桃紅她們。
我一天天的數著日子,養著傷,仇人沒尋來,我的傷口也漸漸結痂。
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遺憾——究竟是誰要殺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