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微微亮，遠處還能聽見幾聲雞鳴，各家各戶開始準備一天的營生，村東頭的叫罵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你這死丫頭，早就該把你送出去了，還賴著不走？”
“養你這幾年，家裏錢都耗盡了。”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站在門口大聲破罵著，身後站著一個婦人，低頭抹淚，唯唯諾諾。
“姨父，我不，我不去。”
“姨母求求你，你跟姨夫說別趕我走，我以後一定多幫家裏幹活，求求你們了。”
女孩跪坐在地上低聲抽噎說道。
看模樣十歲左右，穿著青布單衣單褲更顯瘦小，頭發披散著，半紮著一條粗布發帶，烏黑頭發下是一張稚嫩的麵龐卻是秀麗非常，兩彎細眉輕蹙，一雙杏眼淚含，雖然身量未成，卻看得出來是一個妥妥的美人坯子。
“你看這孩子多可憐，又要被趕走了，唉！”
“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平時也是乖巧懂事，已經出落得這麼好了，幹嘛要趕走呀，你們陳家也太狠心了。”
門外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眾人都在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聽著眾人的議論，男子自覺臉上掛不住，趕緊出門去趕人。
“你心疼，那你帶去養呀，你們倒是一個個站著說話不腰疼。”
男子喝道，一聽這話，眾人也就搖搖頭散了，確實在這個多事之秋，自家有口飯吃就不錯了，誰願意家裏再多一口吃飯的人。
門外來了一輛馬車，圓圓望了一眼，知道那是來接她的，這次無論怎麼求情，姨父姨母都要趕自己走了，不覺得眼淚更是簌簌落下。一張小臉已是哭成淚人。
婦人看著女孩，頓時心生愛憐將女孩抱在懷裏說道：“沅兒，你也別怪你姨夫，你在我們家這些年，我們都把你當做親生女兒看待，但是你也看到了這幾年我們自己家都吃不上飯了，你再看看你三歲的表弟，你就當報答我們，給你表弟留一點口糧吧。”
婦人說完一把將女孩狠心推開，男子順勢把女孩拖上馬車，頭也不回將馬車門鎖上了，任憑女孩在裏邊怎麼呼喊也不做應答。
“呐，我們老板娘答應你們的二十兩銀子收好了，這小丫頭的相貌二十兩也值了。”
“謝，謝謝吳爺，真的托了你們老板娘的福了。”
“孩他爹，你快看，二十兩銀子，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阿彌陀佛。”
馬車外的歡笑聲，圓圓聽來卻是刺耳非常，聲音漸行漸遠，馬車仿佛已經走了很遠了。
回想第一次來到姨母家三歲還是四歲，她已經記不清了，在姨母家的這些年雖然沒有感受到親人的溫暖，總算是給她了一個避風所在，平日裏也是謹小慎微，近幾年天災幹旱，村裏家家戶戶都沒吃不飽飯，所以她不怨姨父姨母，隻是終究偽裝得再好仍舊是小孩心性，委屈不舍傷心一湧而上，哭了好一會兒，圓圓昏睡了過去。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她做了一個夢，夢中有爹爹有娘親，家門口有一條清澈透底的小溪，她總是跟小夥伴在溪流裏邊玩到日暮時分，望著家裏煙囪升起的嫋嫋炊煙，聽著娘親的呼喊。她就知道該回家吃飯了。吃晚飯母親會點一盞煤油燈，父親會給她念唐詩宋詞，教會她讀李幼安，辛稼軒。書聲琅琅，轉眼煙雲。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很遠了，遠得她自己都快記不清了，眼前一片黑，繼續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隱隱能聽到外邊人在說:
“這樣好的胚子，不如送到梨園去吧，反正她現在身契在我這裏。”
“是呀，沒準還能再賺一筆。”
“跟咱們店家說聲準沒錯兒。”
耳邊傳來幾聲竊竊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