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黃泉路,幽幽鬼門關。
枉尋前塵結,情緣至忘川。
魂兮路徘徊,相思凝彼岸。
宿命輪回轉,三生石前見。
刀林悚日,炎爐起焰,一派陰森可怖之景。黑霧在空中彌漫著,陰雲像垂在地上一般,近得似乎能摸得著。
呈血黃色的忘川河徹夜冰冷,蟲蛇腐蝕蠕動,其水皆如血,腥穢的惡臭味讓人不得靠近。波濤翻滾卷起浪麵,腥風撲麵。
忘川河畔的梧桐樹是這鬼域唯一的顏色。
投在地上的影子受著血河的射影,卻如鬼魅張著血盆似的口,要將靠近的東西給吞沒入腹。
梧桐樹上棲著一隻黑塗的烏鴉。
“啞——”
撕裂喉嚨般沙啞粗劣的叫聲劃破天際,令人悚然淒涼。
在這鳳凰樹的陰影裏,一襲紅衣妖豔的女子,無比安靜地站在梧桐樹下。
那雙邪魅嗜血的丹鳳眸盡是殺意,伴隨著月光染上一抹陰影,顯得詭異而魅惑。
樹上絨花被雪壓得墜下,她青絲如瀑及至腳踝,微風乍起隨之而揚。
眸子裏是幽深的紅光,空洞又帶著仇恨,似燃燼天地一切,嬌媚無骨入豔三分,水霧縈繞在眼眶,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纖細白嫩的手指上沾著凝固的血跡,細看那身衣衫也是被血染紅的,肌膚如脂,血紅之下更顯慘白……
周身都附著一層隱晦之氣,墨黑的眸子中沒有一絲波瀾,手裏攥著破碎的玉佩。
許是攥得緊了,掌中血痕劃過流淌而下,她卻似未曾察覺。
“還不來嗎……”
一開口,聲音沙啞微顫,一抹血從嘴角暈染,她無所謂的用袖子擦去。
麻姑走到她麵前,手裏拿著一碗湯。
“姑娘,喝下上路吧。”孟婆湯,一碗忘卻一生,斬斷所有情緣,來生再見形同陌路,相見不識。
“等他來了我再喝。”
她朝後退,攥著玉佩的手微顫著,手掌被那破損的玉割傷,順著玉佩淌下,溶在鮮豔的紅衣嫁袍上,那塊血漬已經暗紅了。
麻姑搖著頭歎息,枯柴紫黑的手顫顫巍巍支著拐杖,把一枝曼珠沙華遞到她麵前。
此時黃泉路畔還未開著妖姬之花,沒人知道這花的功效。
可是許多年以後當五百裏黃泉畔,皆驟染血紅之時。所有人便都明白,這曼珠沙華的花粉可喚醒前塵舊夢的記憶。
那女子扯著墨黑的長發,灼灼紅衣鋪在地上,眼神裏已近瘋癲,把腦袋埋在衣袍裏胡亂敲打著。
半晌,她遲鈍地抬起頭來,發亂了……衣亂了,當然,所有的記憶都在一刻迸出來,痛苦的,歡愉的,隱忍的仇恨,克製的愛意,殺戮,以及永墜深海黑暗的孤獨……
“阿婆,我是不是,一直就是錯的啊?”
麻婆什麼也沒說。或許她聽到了,或許她沒聽到,也或許她聽見了但不想說……她隻是看著這個女子。
那女子眼裏照樣沒有一絲神彩,苦澀地皺起了眉,一滴淚憋不住從眼角下來,慌張地伸過手去擦拭,抬頭望著天。
“殺了我吧……”
撈過麻婆帶來的湯藥,癡癡傻傻地盯著這碗湯,竟瘋癲地笑了,沒有一點猶豫,端起便咽下。
“你們要我成神,我便成神,要我墮魔我便成魔……如今想來救我?我不是她,她的錯為何叫我承擔。”
腳下所至,踩著一朵妖冶血紅的彼岸花。
沒有人知道那女子想起什麼,隻知她終是飲了孟婆湯。三碗,她飲下三碗,記不得自己是誰,記不得為何來此,更記不得那人。
可宿命輪回,那三碗孟婆湯究竟是救了她,還是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