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十月，窗外那棵碩大的梧桐樹早已染上了金黃，倒還留存幾分深綠。輕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還有幾片緩緩飄零在地。已是下午五點，陽光透過桐葉的縫隙，在課桌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正好有一束打在林之鹿的鼻梁上，堪堪讓她周身低沉的氣氛摻雜了點柔和。
這節課是班會課，月考成績剛出，大家正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成績，而班主任坐在講台上，準備對著排名一個一個叫上去談話分析。林之鹿看著自己排在第三的成績表上的數字59陷入了沉思。物理成績這列從上往下看都是八九十，還有幾個突兀的一百分，當然還有林之鹿更為突兀且煞風景的五十九。林之鹿歎了口氣，在皺著眉將成績表塞進了桌箱之後，嘴角又向下壓了壓，滿臉寫著生人勿近。
“你語文怎麼考這麼高呀? \\\"林之鹿疑惑地抬頭，嗯?叫什麼來著?對麵男生和她隔著一個座位，眼裏帶著好奇，溫和地朝她笑。後來要說起林之鹿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麵生且好看。他的頭發蓬鬆微卷，笑起來還有小虎牙，看起來幹淨又帥氣。至於麵生，文理分班後林之鹿的好朋友去了文科重點班，在一個新集體裏，除了前後左右桌，其他人她都漠不關心。況且一個多月的同班生活，他們的確沒什麼交集，她平時也沒怎麼注意，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她腦海裏留下痕跡。
她的語文是年級第一，但是她犯了幾個低級錯誤，心裏還有些發堵呢，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看我語文才89誒。”他指了指他成績表上對應的地方，林之鹿湊近一看，何之舟，“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原來他叫這個名字。再看男生帶點委屈的神情，她一不小心就笑出了聲：“哈哈那我們真是一樣的慘呢。”都差一分及格啊。唔，好像有點不厚道呀。
何之舟看著眼前驀地笑開的女生，鬆了口氣，她終於笑了。他見過很多次她和朋友一起時的開心的樣子，笑起來眼睛會彎成漂亮的月牙還附帶微微隆起的臥蠶，睫毛長而卷，眼神澄澈明亮，不說話時會帶點清冷疏離，鼻梁高挺，但是臉頰上還有點肉感，人也是慵慵懶懶的，反倒有些別樣的可愛。他還沒見過她這樣低氣壓的樣子，他也並不想看見她低落。
不知過了多久，班主任敲了敲講台，示意大家安靜，表示這是分班以來的第一次考試，總體來說都表現得還不錯，但還是有所不足，下去寫兩百字的總結反思。一下子班上好像更安靜了。然後班主任又決定以前八名為組長，劃分學習小組，每組五人，她的這組分到了三男一女，剛好何之舟也在。
晚自習的時候班上的座位已經按學習小組坐好了，林之鹿這回坐在了何之舟的後麵，而她旁邊則坐了同組的那個女生薑硯。一個晚自習下來，她們扯東扯西，聊這聊那，就已經把最後那點生疏消磨幹淨了。
回到家的時候，林之鹿坐在書桌前，又拿出了那張成績表，她其實就語文英語高一些，其他並不突出倒還能看得過去，總分也比較可觀。唯獨物理，死磕了半天還是在及格線邊緣瘋狂試探。高一時候她的政治曆史都很不錯，隻是因為之鹿不知路——她連地圖都看不懂，學地理沒天理，學物理如霧裏，最後沒辦法，她點兵點將點到了物理，一切都是天意。於是她鄭重地在誌願表上填了理科，就此選擇了她的命運。而今才過了一個多月，她就已經有點懷疑人生了，初中就不行，一直都不行。她再瞅了眼何之舟的成績，班級第十，除了拉垮的語文，咦?他物理數學都挺高的呀。她想了想當時麵對麵的場景，嘀咕了一下：他笑起來還蠻好看的嘛。不過霧裏看物理，終究還是不能勿理物理，她認命地翻開試卷與課本，開始仔細地訂正錯題，夜色沉寂，唯有筆劃聲漸漸清晰。
與此同時，何之舟剛洗漱好，躺在床上的時候，他腦海裏又浮現了林之鹿的樣子，“我今天沒有緊張吧。”他想。今天和她說了兩句話，他吹了吹額前劉海。怎麼才和她說了兩句話，他懊惱地將被子蒙上了腦袋。幾分鍾後，他又起身抽出一張便簽紙，一筆一劃地寫下：她笑起來真好看。然後夾在了桌上的語文書中，這才滿意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