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空氣似乎格外黏膩,血氣黏糊糊地直往人的毛孔裏鑽,烏雲騰著慢悠悠的步,黑沉沉地壓在大地上方,壓地顧愈白喘不過氣來。
大殿上的沉默持續了許久,顧愈白抬頭看著主位上的女子,形貌旖麗,膚若凝脂,精致小巧的臉上,櫻唇瓊鼻,最出色的還是她的眼睛,眼尾下垂,圓圓的杏眼旁有著精致的點綴,任誰一看,都是一個金枝玉葉,極其尊貴的大小姐。
唯有知道她真正麵目的顧愈白,盯著她精致的麵龐看了許久,才緩緩低下頭去,掩去了眼裏的苦澀。
“公主,和親的隊伍已經出了境內了。”殿外進來的侍女俯身在雲祈的耳邊道。
聽到這話,雲祈嘴角微微勾起,她看向跪在地上的顧愈白,甜美的聲音裏充滿了愉悅:“顧世子,令妹樂暢郡主和親的隊伍已經出了境內,令妹也是為我大天朝出了一份力,如此深明大義,本宮無比佩服。”
聽到“樂暢郡主”的稱號,顧愈白僵硬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剛剛無力下垂的手瞬間握緊了拳。
看到顧愈白的反應,雲祈的眼神立刻冷了下來,她看向兩邊的侍從,擺了擺手:“你們先下去吧。”
待婢女都退去,雲祈慢慢地從主位上走下來,華麗的衣裙在殿外灑進來的陽光下更熠熠生輝,她抬起纖纖玉手,輕撫衣上的褶皺。上好的料子更襯的她皮膚細膩白皙。
雲祈看著自己嬌柔的手,一陣恍惚,三年前還不是這樣的。
三年前的她,隻是這王朝裏最低賤卑微的乞丐,一件從死人身上偷來的衣服穿了五年。
雲祈從未抬頭看到過光,她隻能卑賤地低著頭,眼前是各種各樣人的鞋子,散發著難聞的氣味,但她依是將其視若神佛一般,對著那些來去匆匆的腳跪下,磕著一個又一個的頭。
想到過去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雲祈的眼神變得陰翳。
思緒回轉,雲祈從回憶中抽出神來,不知不覺,她已經走到了顧愈白的身側,整個大殿隻有他們兩個人,顧愈白卻始終低著頭,不肯看她一眼。
雲祈看著顧愈白一副抗拒的樣子,眼眸一片冰冷,她緩緩低下身去,跪在他的旁邊,輕聲喚他:“哥哥”
顧愈白眼中有了一絲變化,卻依然紋絲不動,好似沒有聽到她的呼喚。
雲祈看著顧愈白俊朗的側顏,眼底的冰冷緩緩退去,大大的杏眼裏滿是依賴傾慕之情,她的翌晨哥哥,生氣都這麼好看。
雪白的柔胰覆上骨節分明的大手,雲祈把頭倚在顧愈白的肩膀上,朱唇輕啟:“哥哥莫要惱我。”聲音溫柔又甜膩。
顧愈白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把雲祈的身體扶正,他看著她,眼裏滿是複雜的情緒。
雲祈再次想伸出手觸碰他時,顧愈白行了大禮:“微臣隻是一介臣子,當不起公主的一聲‘哥哥’。”
雲祈的臉色突然變了,指甲掐進手心裏痛感讓她暫時還能保持清醒。
她艱難地閉了閉眼,才開口道:“哥哥果然還是生氣了,祈兒和哥哥道歉,哥哥原諒祈兒好不好?”
顧愈白凝視著她的眼睛,裏麵有熱切,有渴望,有緊張,甚至有一絲藏的很深的瘋狂,唯獨沒有的,就是愧疚。
顧愈白表情淡淡的,說出的話也沒什麼情緒:“公主該道歉的,不是微臣。”
雲祈臉色一僵,“那我該向誰道歉?”她喃喃低語道,“誰啊?容韻淇嗎?”雲祈的表情逐漸變得癲狂:
“哥哥,你還在想她,那個賤人,她都已經去和親了,你還放不下她!”
雲祈緊緊抓住顧愈白的肩膀,用力之大,仿佛指甲都已經被嵌入肉裏去,她的眼神帶上了狠辣,惡意多地仿佛能淬出毒來。但顧愈白表情一直未變,仿佛感覺不到肩膀上的痛楚。
“微臣對珠華公主絕無不軌之心。”
“公主?哥哥心中,隻有公主是嗎?”雲祈語氣中充滿不甘。
“憑什麼,我們相貌一樣,名字一樣,就因為她是公主,我是乞丐,所以你的眼裏隻有她,你隻喜歡她,她做錯了事,你幫她遮掩,而我做錯了事,你就如此待我!”
最後一句話,雲祈幾乎是喊出來的,她渾身顫抖,看著顧愈白,眼淚止不住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