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慢點,你小心別摔著。”阿楠拎著紅木保溫食盒,緊跟在公主後邊,不安地囑咐道。
俞楊羽哪裏肯聽,邊跑邊嚷著:“快點,天氣熱,太子哥哥給的冰糕要化了,得快些帶去給母親品嚐。”
阿楠聞言也不再勸,隻得緊跟著公主飛奔在皇宮的長廊下。燥熱的夏風怎麼吹都是熱的,俞楊羽早已滿頭大汗,不過她野慣了,並不覺得難受,一想到等一下可以和母親一起吃難得的冰糕,便甜得嘴角上翹。
紫雲閣守門的宮人還不及說話,隻看到一主一仆飛似的朝娘娘的寢宮跑去。
俞楊羽喘著氣,剛要大叫一聲母親,卻聽到了父王的聲音。真是罕見,今天父王怎麼想起母親了?
“你反對也沒用,羽兒就算做不了星城少城主夫人,那也得去做侍妾!”父王憤怒著吼道,嚇得俞楊羽一時腦中空白。
傳來母親低低的冷哼聲:“你不就是想要羽兒去星城給你做密探嗎?怎麼說她都是你名義上唯一的公主,去給星城少城主做妾室,你也不怕丟南嶽國的臉?”
“等星城也是我的,還有誰敢笑我?”父王平複了情緒,繼續說,“再說,星城富庶,羽兒嫁去那裏不會吃苦。”
一陣沉默。
“好了,我隻是來通知你,並不是商量,你還是好自為之。”父王冷聲說道。母親並沒有答話。
屋內響起腳步聲,阿楠暗中一使勁,將公主拉到了正門口邊的轉角處,藏了起來。
俞楊羽和母親麵對麵坐著,吃著香甜的冰糕,卻有些食不知味。
“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出了什麼事?”呂貴妃放下銀勺,望著女兒紅撲撲的小臉。
俞楊羽抬頭看著母親,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
呂貴妃見狀微微皺眉,問道:“剛剛聽見了?”
俞楊羽心虛的點點頭。
“哎,你自己怎麼想?”
俞楊羽愣了幾分鍾,開口道:“我滿了十八歲就該議親了,我早有心理準備。隻是沒想到父王會讓我嫁去那麼遙遠的星城。”
“可是,你並不抗拒,對吧?”楊貴妃喝了口茶,幽幽說道。
俞楊羽臉一紅,母親總是什麼都知道。星城的繁華神奇自己早有耳聞,如果真能嫁過去肯定好玩,總比整日關在這個皇宮裏強。
楊貴妃歎了口氣:“你還小,不知道外麵的險惡。你父王向來野心勃勃,他要你嫁過去可不是安心做夫人去的。你以為一邊是夫君、一邊是父親,這關係好處理嗎?當真有一天你父王要攻打星城,你如何自處?”
俞楊羽一時語塞,她隻想著星城如何好玩,傳說如何神奇,哪兒想到這些。
“你安心回去,等母親消息。”楊貴妃低下頭,緊緊握了握女兒的手,“你要記住,母親隻想你平安健康,遠離紛爭,還有,必須離星城遠遠的。”
俞楊羽懵著點點頭,她無法理解母親為何這麼討厭星城。
夜間的星城卻亮如白晝,高高的城牆上裝著幾盞巨大的白燈,在黑暗的夜中格外醒目。世人皆知星城有海神護佑,所以獲得了特殊的一種能量,喚作“電”,因此也獲得了神的認可,可以統領中原。
王府大院位於星城的正中,而王府的正中是座二三十米高的正方形建築,地上五層,類似四合院布局,周圍一圈房子,中間有一個精致的花園。大院四周掛著玻璃幕牆,即便在對岸的大陸,也能隱約看見閃爍著的獨特光芒。這座獨一無二的房子是星城傲視中原的象征,與王府外磚瓦結構的房子形成鮮明對比,恍若兩個世界。東大樓是城主王世安辦公的地方,各部官員也在樓裏有候命辦公的房間。
夜已深,隻有王世安的辦公室依然亮著燈,閃出白閃閃的寒光。
王世安身著一件藏青色長褂,若不是胸口用金絲紋了兩條龍,乍一看就是個普通老頭。他頭發花白,眯縫眼因浮腫的眼皮顯得更加小,略隆起的腹部頂著書桌,正在埋頭看公文。
“看來電量供應減少是不可避免了。”右大臣吳昌鬆坐在辦公室正中的軟凳上,略帶著著急的語氣,“影響最大的還是我們的鑄造府,沒有電產量肯定會大大影響。”
城主王世安並不說話,他拿著公文微微皺起眉頭,鑄造府曆來源源不斷為星城提供收入,也是中原各國始終忌憚星城的重要原因,如果出了問題,後果不敢想象。他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上次永晏提的鍛造爐,後麵林一哲測試了是否可行?”
吳昌鬆輕輕歎了口氣,說道:“說是效率大不如現在的鍛造爐,不過勉強可以頂用。但是新的爐子需要大量的煤炭,還得靠進口,不到萬不得已,還是慎用。”
王世安點點頭,囑咐道:“明兒叫林一哲來見我,好好探析一下這個問題。”
“是。”吳昌鬆起身應道。
王世安疲累的揉揉眼睛,示意吳昌鬆退下。吳做了個揖,便退了下去。
深夜的海麵閃爍著詭異的亮光,王永晏站在西城門上,望著對岸漆黑的中原。夏風撩起他的劉海,胡亂打在他漂亮的眉眼上,惹得他微微蹙眉。
“少主,回去吧。”王大牛微微踮起腳,把麻織披風蓋在王永晏背上。
“咳咳。”王永晏拉了拉披風,搖頭說道:“牛叔你先回去,我睡不著,等困了我就回去。”
“已經過了立秋,夜風也帶著寒氣了,聽話,回去吧。”
王永晏不再說話,依舊望著遠處。
“少主,白天那些大臣對城主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等你再長大些,身體自然會好起來的。再說城主已經廣布天下為你議親,等成親有了子嗣就沒人敢說什麼了。”
“牛叔,你知道對麵有什麼?”王永晏漂亮的杏眼裏透著寒光,薄唇卻微微笑著。
王大牛抬頭望著少主,憂慮地答道:“什麼都沒有,不過就是森林、草原、野獸,還有落後的城池村落。”他生怕少主胡思亂想,又勸道,“回去休息吧。”
“你自小在星城長大嗎,有沒有出去過?”王永晏仿佛什麼都沒聽見,在自言自語。
“沒有出去過。城裏服侍主子的人,一般不準出城。少主,你可別想著出城啊,外麵亂著呢。”王大牛憂心忡忡,最近的少主總問些奇怪的事情。
“嗯,就是想著外麵有什麼。”
“少主,回去吧。”
王永晏又咳嗽了幾聲,眼角不受控抽動了一下,胸口隱隱悶起來,他深吸了口氣,蒼白的臉上又恢複了冷漠的神色,轉身往大院走去。王大牛急忙跟上,他的膝蓋在夜裏隱隱作痛,老啦,不知道還能照顧少城主幾年。
零星的路燈把城裏照的半明半暗,模糊不清,王大牛顫巍巍跟在少主身後,沿著城牆往王府大院走去。
俞楊羽胡思亂想了一夜,第二日聽課隻覺得眼皮有千斤重,怎麼都抬不起來。
“公主!”大師傅一聲大吼。
“是!”俞楊羽嚇得一激靈,從凳子上蹭一下站起來。
幾個年幼的弟弟忍不住嘿嘿笑出了聲,太子瞪了他們一眼,眾人立馬嚇得不敢再出聲。
大師傅又好氣又好笑,招招手囑咐:“公主請坐吧,別再犯困了。”
俞楊羽謝過後坐了下來,頓時清醒了不少。南嶽國的女子曆來以賢為榮,並不計較學識,自己不過是跟著旁聽,大師傅向來不對她的功課做任何要求。
挨過早課,俞楊羽情緒低落的往紫雲閣走去。
“今天怎麼不去禦花園逛逛再回寢宮?”太子幾個大步追上了俞楊羽,眉宇間滿是溫柔。
“皇兄,我快困死了,想早點回去補覺。”俞楊羽唉聲歎氣道。
太子微微一笑,又說:“我聽說了,父王接到了星城的禦報,要給少城主選少夫人。”
俞楊羽臉上一紅,露出了少女的羞澀。太子看得一愣,小妹妹早已亭亭玉立,肥嘟嘟的大圓臉也瘦了一圈,尖尖的下巴,再往上是粉嘟嘟的櫻桃小嘴,然後是閃亮的大眼睛,很是嬌俏豔麗。
“可真快啊,羽兒馬上滿十八歲了,竟到了議親的年紀。”太子哥哥拍拍俞楊羽的頭,溫和的語氣裏帶著無奈,“要真是嫁去星城,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