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哥做了官,爹就願意接我們回家了。
娘常念叨這句話,可惜她直到病死也沒看到哥高中的那天。
娘死後,家裏的日子更加難過,甚至湊不出哥進城趕考的路費銀子。
哥求我,我老記得那天晚上屋裏沒有點燈,黑黢黢的。涼風從紙糊的窗欞卷進來,把哥的聲音卷得忽遠忽近。
“寶來,你幫幫哥,哥一輩子不忘你的恩情。”
他兀自說著,為我挑的丈夫家境如何優渥、如何能幹,又說待他高中後,勢必要回來接我一道去找爹,過人上人的好日子。隻是他好像忘記了,我才滿十三歲,三天前剛沒了娘。
我抱著娘留下的幾件舊衣服,在寒風中走向自己的命運。
哥給我挑選的男人野蠻不堪,獨自在山坳打獵過活,村裏人都懼怕他,也無人敢靠近他的山頭。
每當他喝了酒,拳頭就像疾風驟雨一般向我砸過來。打夠了便扯著我的頭發往床上拽,叫囂著要生兒子。他身上總是那麼臭,滿是鮮血混著動物糞便的味道。
我恨死這個所謂的丈夫,也恨死我哥。
那段時間身體每天都像被撕碎一般疼痛,我假意奉承著他,藏起一切能藏的物件:碎瓦、骨頭甚至是石頭。我不想死,哪怕這世上已經沒人要我,我也總不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掉。
終於挨到新年,男人腦子裏卻浮現出更加齷齪的想法,他將一隻獵犬拴在床邊,邪笑著向我逼近。那是一隻即將成年的狼犬,眼裏冒著綠光。恐懼與屈辱令我不斷後退,男人撲過來撕扯我的衣服。
遇上新年,他高興起來喝了太多酒,腳步飄忽。男人的狂笑聲和獵犬的低吠聲此起彼伏,我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動作,等回過神來,有鮮紅的液體噴濺在我臉上、身上。
男人的眼眶裏插著那支我日夜磨尖的骨頭。
他慘叫,將我扇得口吐鮮血,和著窗外呼呼的風聲,我聽了竟然覺得無比暢快。那隻獵犬聞到血腥氣,登時發狂,開始狂吠亂咬,所幸男人還沒來得及解開它。
我掙紮著將油燈砸在床上,火焰彌漫。男人穿著皮草,很輕易地便被熊熊烈火吞噬,他狂叫著:“賤人,你想要我的命!”
是的,我很早就想要他的命。
夜裏山雪呼嘯,我懷揣著從男人那找到的銀錢,沿著山路狂奔,身後是滔天的火光。冰冷的雨雪拍在我臉上,我甚至感覺不到寒冷。
山下的爆竹聲起起伏伏,天空時不時升起一兩朵絢爛的煙火,空氣中盡是新年的熱烈喜悅。我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栽倒在地。
不知躺了多久,混沌中有泥土往身上壓,我越來越喘不過氣。或許是途中人以為我早已死去,幫忙掩埋,我掙紮著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衫,抓住我唯一救命的稻草,痛呼道:“別埋,我有錢…我給你錢。”
那人怕是被我嚇了一跳,尖叫一聲逃開去。
“個天老爺,詐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