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是這樣的:閉上眼,想象著身體在下沉,一直下沉,腦子裏是一張白紙,繼而突然睜開眼,入睡失敗。

然後又嚐試閉上眼:腦子裏像是在放多種顏色組合成的圖片或者是一大段節奏很快的電影畫片,一張一張,不停地翻,更興奮了。

再然後翻身,不斷地翻身,坐起身,索性下床。

陳路北失眠了,爬起來撈了個板凳出門抽根煙。

坐在三樓的過道裏,背對著寢室門,隔著欄杆的菱形花紋鏤空往下看,樓下的空地種著幾棵低矮的冬青樹,旁邊簇擁著不知道名字的小花,好像聽人說叫“臭蝴蝶。”

寢室連他一共三個人,周樹因為家在本地回家了,還有一個張鈞浩前兩個小時還在峽穀廝殺,隨著水晶爆炸的聲音,仿佛太困了,倒頭就響起了均勻的鼾聲。

八月的風正燥熱,陳路北點燃一支煙,看著煙頭明明滅滅發出紅色的光。

驀地抬頭,回字形寢室樓走廊的另一端,一個身影背對著,坐在水泥砌成的欄杆上,菱形花紋磚塊遮擋了一部分腿,漏出來的一部分白的晃眼。

風吹的白色衣服一鼓一鼓的,看不真切。

想也不想,陳路北就順著走廊飛奔過去,生怕是誰想不開,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奔跑步子嗒嗒嗒的聲音傳來,俞渝微微張著嘴抬頭,既訝異怎麼這麼晚還有人在走廊跑步鍛煉,真努力啊!又想著大晚上遇上也是緣分,緩緩地勾起了唇打算打個招呼。

借著樓道裏昏暗的燈光,俞渝看到一個男生好像大型動物一樣的朝自己飛撲過來。

還沒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被飛奔過來的黑色短袖撲倒在地。

要打招呼的詞語在嘴裏轉化成拖長的:

“嘶——”

俞渝沒有被地麵撞的很疼,倒是眼前的人壓在他身上,凸起的骨骼撞在一起,把骨頭撞的生疼,惱怒道:“你幹嘛啊!大哥,你要跳下去就跳,你撲我幹嘛啊,要不是我坐的穩,咱倆一起樓下見了,哦,不是,下輩子見了。”

陳路北也沒好氣:“大晚上你坐上麵幹嘛,我以為你要跳樓。”

俞渝抬手指著欄杆:“你好歹看看吧,這欄杆截麵這麼寬,都夠我躺了,我犯得著從這裏翻下去。”

約莫半米的小平台立在陳路北眼前,天黑是有點影響判斷。

俞渝眯了眯眼壓製怒火,懶洋洋的聲音說道:“你要在我身上趴多久?”

陳路北忙不迭爬起來,手裏的煙頭燃盡的一段煙灰掉下來,正巧掉在俞渝白皙的胳膊上。

肯定是有點燙的,俞渝皺了皺眉,撣走了煙灰,爬起來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高大的男生。

倒是挺帥,寸頭,沒什麼表情,估摸著有一米八幾吧,可能不止。

黑色t恤下擺剛剛貼在一起揉皺了,他伸手替陳路北拉了拉,又拍了拍,說:“算了,就當是你救我了,謝謝你啊同學,燙到我就不跟你計較啦,我先進去了,拜拜。”

陳路北還呆立在原地,手裏的煙已經燃盡了,莫名其妙的和一個男生抱在一起讓他的臉有點發燙,轉頭默默的回到了寢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