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悶熱。
潮濕的空氣氳濕了被子,她的皮膚被潮潤潤的被單裹挾,腿伸出被子,企圖降溫,輾轉反側,最終汗水浸潤了黑色的發絲,臉被汗覆蓋的粘膩,有些發熱,心裏有些煩躁,仿佛是有人企圖點燃濕木頭,火沒有燒起來,但是黑煙卻漫天擴散,夢魘沒有打攪她的深夜,而她也沒有安眠。
任小玄終於從睡眠中脫離。一隻手的手背貼在額頭,她好像有些頭暈,眼睛迷迷糊糊的睜開,在沒有絕對黑暗的房間裏,她模糊的視線中,隻有天花板。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精神的崩潰和肉體的疲勞最終隻化作兩行劃不斷的淚從眼角悄無聲息的跑出來。她還是躺在床上,任憑淚水流淌。她不能輕易動彈,因為眼淚如果沾濕眼皮,眼睛會腫,她的媽媽會看出來,那麼迎接她的,將會是一場毫無意義的說教和指責。
她的媽媽以為,跟她說那些她懂的道理真的有用,她的媽媽以為,和她講那些道理真的可以顯得她很懂她的女兒,她的媽媽以為,那真的是正確的方式……
可悲的是,麵對她媽媽那看似明智的方式,任小玄早已麻木,她的態度也早已趨近於一個……怎麼說呢…木偶,是的,一個提線木偶。
哭是她唯一的發泄方式,但哭對她來講也是一種奢望。學校,自然沒有允許她哭的場地,當然,也沒有允許她哭的時間。
對了,她高三了…
她從前好像有個夢想來著,但是現實好像沒有給她實現夢想的希望。
希望。
網上講的,那是世間最殘酷的東西。
她也不知道這句話正不正確,但是曾經,她也是有希望的,不過後來被擊碎了。
希望被擊碎,從她心底裏蔓延出來的感覺好像隻有心灰意冷,好像烈火,被澆了一大盆冷水,熱烈沒有了,隻剩下不多的被水浸濕的木頭,餘熱也在悄悄消散,她還沒有意識到,那種感覺叫絕望。
她的淚腺終於不再產生淚水的時候,小玄用衣袖輕輕擦幹了眼角快要幹涸的河流。
太陽終於將光芒一點點投射到她的城市,雖然仍舊不夠明亮,但那足以喚起千千萬萬個和小玄一樣的高三學生。
她不得不起床了。
像一具屍體一般的神色,沒有血色,沒有表情。
屏蔽媽媽的嘮叨,換校服,洗臉,刷牙,梳頭發,拿走讀證,背包,出門。
她漫無目的,卻有固定的目的地。
是機器人一樣的一天又開始了呢。
她慘慘的笑笑。
………
警方拉起警戒線,在一個廢舊的建築工地。
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不過任小玄好像很久沒來學校了,大家都說她生病了。
上個星期,她的媽媽應該來過學校的。
那個廢舊的建築工地,好像躺著的是任小玄,我不知道她的屍體腐爛程度是怎樣的,不過,我會知道的…
小玄的詞典裏總是夾著鳶尾花,那是自由的象征,但是,花被束縛在字典裏,壓成平麵,似乎也和小玄一樣失去了自由。
“鹵蛋,聽說了嗎,任小玄好像死了,好像是在一個廢舊的建築工地,屍體已經發臭了。”
臉部浮腫肥胖被喚作鹵蛋的女生眼睛一下睜開了,含糊的說著“哦…這樣啊。”
高三的課間總是珍貴且短暫的,沒有人願意去討論一個幾乎沒有存在感的人,但是如果她出了大事,就可以有幸成為別人口中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