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冰因起先看不上陳禮是覺得唯二度這座廟太小, 他肯定也不會是什麼高枝。之後看不上陳禮,是單純因為他這個人。
簽約唯二度是陳禮主動找的曹冰因, 在學校, 曹冰因以為他是個騙子。剛入秋的天氣,他穿著板正的厚毛呢外套,打著圍巾, 蹬著油亮皮鞋, 將近一米八的個子站在那,跟從圖書館裏出來, 穿著性感短裙, 露著腿, 畫著精致妝容的曹冰因畫風截然不同, 像是沒在一個季節, 沒在一個時代。
陳禮看見曹冰因第一眼的時候, 眉毛不由自主的已經皺起。貌似這學生跟他預想中的感覺相差太大,行文間總愛高談道德淑禮、規矩方圓的女生,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明明相背而馳。
至於曹冰因看陳禮的目光, 就是一標準的老男人。
再看打扮, 心想, 這是哪兒來的老古板?
所以, 從起初, 兩人, 就是相看兩厭的所在。
但陳禮這個人有原則, 尤其工作,偏見歸偏見,隻要私人問題不給公司帶來麻煩就行, 他看重的是你的東西。
當時是曹冰因一篇杜撰的小劇本在一家網站上刊發, 寫的頗為出彩,熱度討論度高,有梗,廣而告之的說了有意簽約劇院或者工作室,丟了聯係方式。這時的唯二度工作室還很新,沒什麼知名度,老板不管事,全靠聚在一起的大家的一腔熱愛撐著。老板的管
理方式就是下命令,說編劇太少,一個月內再簽一個。自然簽約不了一些知名的編劇,旨在發掘新人,於是陳禮聯係了曹冰因。
曹冰因有野心,而且野心全寫在了臉上。或許旁人看不出來,但陳禮年長,比她年長了十二歲,見得人多,看的透徹。
他不在意,天高任鳥飛,首先要有那個本事。真成氣候,飛的高了,旁人說起來,也是唯二度帶出來的,也算牌麵。
“你是曹因因?”陳禮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拿著從網上下載打印下來的資料,又看了一眼曹冰因確認信息。
曹冰因本名就叫曹因因,嘴裏嚼著口香糖,鼓動著半邊臉頰一臉疑惑的看著陳禮,嗯了聲,“是你找我?”
“對,我是唯二度工作室的陳經理,我們電話裏聯係過。”
“......”曹冰因挑挑眉,想起了這回事,“你們工作室,有正規資質嗎?”畢竟聽都沒聽說過,她怕被騙了。
“有,放心,這些都可以提供給你。”
之後兩人找了學校裏邊的一間休息室,陳禮先是給人看了資質和工作室的正規手續,打消人疑慮,然後方才拿出了合同條款和簽約條件。
唯二度給的基本待遇條件確實不錯,曹冰因畢業之後哪怕找工作,這麼好條件待遇的都不見得能遇見,劣勢就是,平台太小。
在曹冰因這裏,是硬傷。
曹冰因家裏父母都是老師,還有個哥哥,哥哥為人中規中矩,
已經讀了研究生,跟她完全不同,她是叛逆的那個。普通家庭的條件,父母供他們兄妹兩人讀書到現在,幾乎沒有積蓄,家底很薄。她就算畢業找了個中規中矩的工作,領著能預想到的薪水,沒有靠山沒有關係,隻能說依舊平庸。她不甘於這麼一輩子,這也是她一直千方百計想出頭的原因。
她就世上走這麼一遭,為什麼不能搏一搏。
“這是我們的條件,你看如果合適,我們就合作一次。”陳禮將筆推過去。
“您本職就隻是經理嗎?”曹冰因一邊看著合同細節,一邊撩起眼皮看陳禮。
陳禮笑,似乎不想跟人說那麼多,“經理就夠我忙了。”
“......”曹冰因挑了挑眉,似乎說的挺有道理。
暫時沒有更好的選擇,曹冰因看合同問題不大,自然是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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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了合同,曹冰因發在網上熱度不錯的那篇小短劇,改編權利就徹底歸屬了唯二度,這時曹冰因才發現唯二度的坑人之處,相當於她工資還沒領到手,自己的東西已經沒有了主動權,相當於白送了。
她到底年輕。
真是奸商啊。
雖然合同條款隱晦,不過工作室也沒讓曹冰因吃虧,小短劇成本小,投入少,趁著原本的熱度一經演出,產出比不錯,曹冰因拿了一筆不算少的回報。
就是自此之後,開始變得差強人意。
跟工作室接觸來往的人員複雜,有頭有臉各個行業領域的人不
少,曹冰因野心昭昭,一直也都霍的上,心思漸漸跑偏留在創作上的不多,跑到別的旁門左道了。道路千萬條,她想走近的。
趁著年輕,吃一口青春飯而已。
畢竟,英雄不問出身。
曹冰因旁門左道路數,混跡形形色色的人,陳禮都知道,隻不過每次都當做睜眼瞎。
他是經理,又不是她父母,管不了這個。他青睞知道自我定位,一點一點努力的,畢竟他也是這麼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所以對蘇梔就格外另眼相看。
也自欺欺人的從來都認為自己隻是因為工作和作品,別無他想。
曹冰因為此陰陽怪氣過不少次,她陰陽怪氣是因為自那次小短劇之後,她這邊工作就像是直接停了擺,這陳禮簽她過來,就像是簽了個打雜的。什麼腳本,宣傳文案,旁白的亂七八糟安排一大堆,沒一個跟她正經本職挨邊的。也不問她催劇本。有種硬生生挑戰她脾性的感覺。
陳禮的確是在打磨她性情,太急功近利了。
他本人編劇出身,待蘇梔和曹冰因眼光類似徒弟,曹冰因在他眼裏就是那個走旁門左道,快要走火入魔的。
“陳經理,不是我小心眼哈,梔梔比我入行早我理解,但是,您也不能直接改變我工作屬性吧?”曹冰因按捺不住直接跟人嗆,畢竟她是簽約過來的編劇,雖然簽約條款裏有兼並日常工作室其他工作內容打理,但比重也過於大了些。
“我
有嗎?”陳禮坐在辦公椅裏,隨手翻著一份資料看,時不時的用筆寫寫畫畫,語氣隨意,眼皮都沒抬。
曹冰因:“......”
那態度惱的曹冰因想上去抽他臉,原本是準備過些天再提的,壓不住心裏的那點火氣,直接開了口:“我要解約。”
口氣決絕。
陳禮翻動資料的手這才停住,慢悠悠終於將眼睛抬起看她:“你可要想好了。”
既然提了出來,曹冰因也早有想走的心,
就索性演了起來,想著傷心事,硬逼著自己眼淚汪汪的,哭慘:“陳經理,實話跟您說,我家裏窮,還有一群弟弟妹妹等著我供應上學。”說著眼淚還真的啪嗒啪嗒掉了起來,砸在陳禮的辦公桌上啪啪響。
陳禮:“......”
“所以,你是太窮了,才冒著要賠償高額違約金的風險,要違的約?”陳禮意思是,按道理,既然條件這麼艱難,做事更應該保守才對,但是明顯曹冰因不是,她這麼衝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腰纏萬貫呢。”
曹冰因:“......”
她自然是找到了能給她掏腰包付這筆錢的人。
所以這連諷刺帶挖苦的,硬生生讓曹冰因長誌氣的將那眼淚給憋了回去,剛剛那些算是給他哭墳了,快四十的人,可不就是半截進土了。
“麻煩把解約合同弄弄,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曹冰因甩門而去。
......
可當時走的有多硬氣,之後
回來,就有多卑微......
當要跳槽的這家,管事的油膩老男人吃飯時候桌底下摸她大腿,飯後又談條件暗示潛規則讓她□□的時候,腦袋裏莫名出現了陳禮的那張臉,這才覺得,那人雖然苛刻,似乎也沒那麼令人討厭。
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陳禮雖然三十多,但好歹身材保持的不錯,沒發福,也不顯老。關鍵是不油膩。
麵前這位長成這樣,還這麼浪,真是醜人多作怪。
她這次是真的衝動了,想著這件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曹冰因當晚就已經開始琢磨著該怎麼跟陳禮打電話,說這件事。
道個歉?
還是請吃頓飯?
他這個人其實有點軸,不吃這套好像。
但電話還是要打,撥過去第一通沒人接,繼續又撥,接了,她還沒開口,對方就直接來了一句:“違約金具體金額財務這邊算好了,解約合同我這邊也擬了個差不多,你著急明天就可以過來。”隱約還能聽見陳禮在對麵按計算器滴滴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