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真冷!
這是哪裏?
李瑞費力地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漆黑。
他抬起虛弱的雙手摸了摸,身上蓋著一層厚厚的棉被,隻是這棉裏麵填充的似乎不是棉花,硬邦邦的,一點也感覺不到暖和。
好悶啊!
李瑞感覺自己現在正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在氧氣不足的情況下,他正想要努力開動宕機的大腦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忽然聽到了“梆梆梆”三聲清脆的竹梆子響,然後就是有人高喊:“有客到......哎喲,是許老太爺,您老怎麼也來了,念平是您的晚輩,可當不起啊。”
許老太爺?念平?誰?
李瑞恍惚了一下:我記得隻是出了場不大的車禍,送進急救室之前,醫生還說問題不大的。
“咳咳。”一個老人咳嗽了兩聲,緩緩說道:“唉,老三這一支是徹底完了,我能不過來看看麼。念平是咱們許家難得的讀書人,更是咱們五皮縣最年輕的秀才,老三他們兩口子在天有靈,若是知道他這麼年輕就去了,唉......”
隱約中,外麵還傳來女子嚶嚶的哭聲。
秀才?去了?
什麼情況?李瑞徹底懵了。
眼前一片漆黑,李瑞著急地想要起身,可是他卻感覺使不出一點力氣。嚐試了兩次,李瑞隻好放棄,閉上眼睛在那裏恢複體力。
那個大嗓門又喊道:“許老太爺,您這邊坐著。各位親友見禮啦!”
霎時間,剛才還非常安靜的屋子裏好似春來解凍的冰河一樣,發出山呼海嘯的鬼哭狼嚎,這可把躺在那裏的李瑞嚇得一激靈,好家夥,敢情我現在在靈堂?!那我現在,這是在棺材裏?
隻聽見那些人喊得亂七八糟,什麼“大兄弟你死得好慘呐”、“老天爺你咋這麼狠心哇”,李瑞就想笑,這都是哪裏來的親戚,哭得可真假啊。不過,這好像也是一場不成文的風俗,在農村長大的李瑞可是見過不少次這樣的場景。
隻聽得大嗓門又喊道:“客人禮畢,親人還禮哪!”隨著這一聲喊,剛才亂糟糟的哭喊聲戛然而止。
然後就聽到一個淒淒慘慘的女聲:“許燕燕代家兄還禮。”
許燕燕?家兄?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李瑞費勁地抬起手敲了敲棺材,可是手腳還是有些僵硬,發出來的聲音微乎其微,他隻好再次垂下手來。
這時候,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燕燕啊,你今年才十五歲,如今念平去了,家裏可就剩下你一個人了。你可有什麼打算呐?”
隻聽見女孩低聲回答道:“老太爺,家兄雖然不在了,可還有三畝良田,有著街坊四鄰幫襯,縱然苦一些,也能度日的。”
許老太爺咳嗽了兩聲,說道:“燕燕啊,我們都知道,你隻是許家的養女,名字是不在宗譜上的。我和族裏的幾位老人這幾天商議了,現在念平既然去了,你的年齡其實也足以論婚嫁了,莫不如早早定個人家,尋個倚靠才是。”
老人又頓了頓,加上一句:“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李瑞本來還在琢磨老頭話裏傳達的信息,可聽到他最後加上的這句,李瑞立馬就明白過來了,這老頭原來是來搶田產的。
李瑞總結過自己快五十年的人生經驗,就這句為你好,是這世上頂頂最不是東西的混賬話。凡是說這句話的,沒幾個好人。
老人說完,外麵的人群響起一陣嘈雜,一會兒才靜下去,隻聽到女孩回答說:“老太爺,許家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縱然是粉身碎骨也難報答。現在家兄去世,燕燕隻想為期守喪三年,其餘的事情,燕燕暫時就不去想了。”
漂亮!李瑞聽到女孩軟中帶硬的回答,心裏不禁為其喝彩。
剛才老頭說這女孩不在宗譜上,意思就是她不配繼承許家的遺產。女孩卻說許家的救命之恩,意思再明顯不過,不列在宗譜,我也要報恩,我就是許家的人。
“既然這樣,也可以。”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你到底年齡尚小,還是個女孩子,怎麼樣也收拾不了田裏那麼重的活計。我看,不如這樣,你把這三畝良田交給念德耕種吧,他和念平是兄弟,也算是你的兄長了。由念德負責你的一日三餐,你也落個衣食無憂。你看可好?”
“我看不必。”許燕燕冷冽的聲音回答道,“太爺一番心意,燕燕心領了。念德大哥雖說是我哥哥的兄長,可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況且,他早就成家。將我們家的田產交付給他,怎麼樣都不算妥當。”
許燕燕說完,靈堂裏又響起來一陣竊竊私語的嘈雜聲。許老太爺被許燕燕點破心事,老臉也不禁一紅。這許念德不是旁人,是他許老太爺的親孫子,他這一支現在有六個孫子,隻有這一個許念德成天遊手好閑、吃喝嫖賭,成家後將分到的幾畝田產揮霍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