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席卷落葉，人影凋零的街頭，顯得更加荒涼，像是一個被遺棄的世界，滿地都是時光殘骸。
還有半個月就是農曆的新年，這個城市空了不少，大部分的人都趕回家和家裏人共度佳節。而我卻站在冷冷清清的街頭，舉著電話正接受著來自老媽的訓斥。
“陳辰，你別給我找借口，我今年要再見不到我兒媳婦，你就別回來過年了。”電話那頭的老媽正在瘋狂輸出，隔著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她抱孫心切的心情。
我的天，離過年隻剩十幾天，我從哪去給她找兒媳婦。就算是去越南買，都來不及啊。
“媽，我覺得我現在年紀也不是很大，我想先工作。”我鼓起勇氣說道。
“工作？你還好意思說，畢業這麼多年，要房沒房，要車沒車，要存款沒存款。你非得留在那大城市，你要是回來，孩子都能叫爸爸了。”不說還好，一提起這茬，老媽更來氣。
的確，我今年26歲，很多認識的同齡人的孩子都有兩三歲。在大城市待習慣之後，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30歲沒結婚的人，滿大街都是。
但是在我老家那個小地方，我這個年紀還沒結婚的，都會被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人詬病，不是傳我腦子有問題，就是說我身體有問題。
“媽，我領導找我有事，先不說了。”我怕我再說下去，我媽會氣的從屏幕那頭鑽出來打我，趕忙掛斷了電話。
至於女朋友，我是肯定找不到的。大不了我就大年三十當天晚上再回去，我就不信大過年的她不讓我這個親兒子進門。
臨近年關，原本繁華的街道變得無比淒涼，別說行人，就連車也少了很多。路旁的路燈散發著昏暗的燈光，透過光禿禿的樹枝灑在地上，映出張牙舞爪的影子，仿佛要在這寂靜的寒夜，侵略進每一個路人的靈魂。
我靠著路燈，坐在冰冷的地麵，點燃一根煙，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撫平我不安的內心。煙霧從口腔吸進，又從鼻腔噴出，彌漫在我的上空，混合著暗黃的燈光，氤氳成一團斑駁的記憶。
大學畢業時躊躇滿誌，幻想著能奮鬥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可現實卻是，來長沙三年，換了不下十份工作，可是每次不是公司倒閉，就是老板跑路。到現在，我卡裏的積蓄，也隻能交一個月的房租而已。這座城市充滿了燈紅酒綠，可能在紙醉金迷的繁華背後，藏著更多的是苟活。
我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選擇來長沙的決定，如果不是因為她毅然決然的來到長沙。
也許，我就像老媽說的那樣。回到老家，找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娶妻生子，等孩子長大之後，送他上學，娶妻生子，周而複始，過完一代又一代人不斷重複的一生。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我原本以為是我老媽打過來的，打開手機才發現原來是房東。我有些疑惑，平時除了交房租或者是維修什麼東西，基本上都不聯係。這時候她給我打電話幹嘛。
“小陳啊，你下班沒。”
“下了，在回家的路上，怎麼了，劉姨。”我狐疑的問道。
“是這樣的，這不是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女兒和女婿從國外回來。你也知道的，我們家自己住的房子小，住不下那麼多人，所以”劉姨在那頭欲言又止，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雖然心裏不太舒服，但是也能理解，子女大老遠的從國外回來，做父母的自然是想為他們營造一個更好的居住環境。
“行，我這邊收拾收拾，過兩天就搬出去。”我們公司下周就開始放假，大不了我把行李放在我朋友那邊，我提前回老家去。
“那太感謝你了，你也不用太急，除夕的前三天搬出去都沒問題，他們除夕當天才會到。”她頓了頓，仿佛怕我會反悔似的補充道，“後半個月就不算房租了，到時候跟押金一起退給你。”
掛完電話之後，心裏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來長沙三年裏，有兩年半都是住在這間熟悉的屋子裏。
我已經習慣了那昏暗的樓道，習慣了房子裏那不合理的陳設，習慣了從那擺滿綠植的陽台，仰望那殘缺的星空。甚至習慣了那常年房門緊閉的鄰居。
最重要的是在那段暗淡無光的日子裏，這裏給了我在這座城市最後的安全感，聽起來很懸，在那段時間，我很多時候都認為這間房子就如同一位沉默的長者，靜靜的陪伴我，緘默著等待晚歸的我。
在我胡思亂想的這會功夫，我已經走到小區門口。我剛要踏進小區大門，就看到遠方一陣強光閃過。接著就看到一輛黑色的牧馬人，開著大燈囂張跋扈的向我疾馳而來，直到離我不到半米的位置才刹住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