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歡聲笑語自賈母院裏傳來。
原是薛姨媽帶著兒女入了府,闔府忙著治席接風,自是熱鬧無比。
院外,一行丫鬟也忙著說笑。
居中那人,細挑身材,容長臉麵,倒是一副主子模樣,不是襲人又是誰?
“林姑娘芙蓉高潔,讓人難近,倒是這寶姑娘牡丹婀娜,想必是個好相與的”。
一旁的晴雯噗呲一笑:“兩位姑娘都是主子,我們隻有伺候的份,哪來什麼好相與的道理”。
襲人一聽,俏臉一紅,忙轉道:“你這是什麼胡話,我自說的是二爺”。
晴雯嗔道:“嘴在你身上,自是你說了算,得虧這心開不了口,否則倒要問問它”。
語罷,二人便鬧在一處,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偏隻餘兩個丫鬟站在角落,眼中盡是黯然。
“這裏鬧得如此歡快,也沒人問三爺一聲,我們服侍他一場,沒想到送他最後一程都不能”。
二人原是賈赦次子,賈琮房裏的丫鬟,名春華、夏蟬。
那賈琮中邪昏了數日,眼看是活不了了,二人便被鳳姐打發至寶玉院中。
當下見一邊熱鬧無比,一邊要死了都無人問津,隻覺傷感不已,便偷偷抹起了淚。
又有兩人悄悄拉了拉春夏二人的衣袖,正是主動從賈琮房中跑去寶玉院中做粗使的秋實、冬雪。
“二位姐姐這是何苦,叫襲人姐姐看到了,可沒什麼好臉色。如今來到二爺院裏,也算是脫離苦海,我等就算做粗使,也要比別人體麵幾分。難不成要一直跟著三爺,任人欺淩麼?二爺是神仙美玉,誰不巴巴往這裏來,到底是璉二奶奶心疼姐姐,要叫多事的見了,還說二位姐姐不領情呢”。
春華文靜,夏蟬則是個爽快性子,早見不慣她們賣主求榮,當下更是譏諷道:
“屁股上描眉畫眼,當真是好大的體麵”。
二人羞紅了臉,憤憤離開。
襲人見狀,踱步走來。
“兩位妹妹,受了什麼委屈?要叫二爺見了,倒是我等的不是了。既來到一處,便是一家姐妹,說句不該說的話,闔府上下,有誰將琮三爺當正經主子看過?本就不是正經出身,當家主子也不待見,就算他沒中邪,早晚也要被趕出去另立門戶,屆時,你們又該如何計較?如此說來,三爺之禍,何嚐不是二位之福?
春夏二人又羞又怒,可人在屋簷下,隻得低頭稱是。
倒是晴雯心直口快:“姐姐可是糊塗了,琮三爺如何不濟,也是主子,豈可妄議,再者三爺於姐姐有救命之恩,你安忍如此辱他”?
晴雯一下就戳中了襲人的傷心事,原是王夫人作主給賈琮說了一門親事,夏家千金夏金桂。
別人隻以為是國公府的少爺,自無不允。
仔細打聽後,竟不顧臉麵,上門退婚。
夏金桂更指著賈琮的臉:“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我嫁狗都不嫁你”。
賈琮茫然不知所措,隻有王夫人上來勸慰,並作主將襲人指給他做房裏人。
那襲人一聽,隻扯了一節白綾,便要自縊。
眾人皆為襲人求情,王夫人偏固執己見。
賈琮隻得跪下,求了王夫人,才保了襲人的命。
可襲人都沒正眼瞧賈琮一眼,反引為畢生之恥。
故而襲人當下也惱道:“反倒是我的不是,若換你們,就願嫁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