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午夜,閣樓
從十一點開始,磕鹽一天的卷王們陸陸續續離開工作室,坐在屋子最裏麵的何真和張瀟已經聊了很久了。
本來用來畫圖的屏幕上,出來的人是譚警官,他剛剛截停了一輛法拉利,帶著勞力士的車主正在一臉嚴肅地滿嘴跑火車。節目進入了傳統藝能環節,警官和車主開始和諧大溝通。兩個觀眾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這個人還真是傻憨憨一直辯解,是不是不看電視?譚談交通裏麵都是帶著攝像機一直拍的不知道嗎?不是成都人?”張瀟隨手把水杯放到手邊那個堆滿C3係列圖集的書櫃,伸了個懶腰,一屁股坐在牛教授平時的專座上,一臉無奈地吐槽魔幻的社會紀實,偷偷瞄了下隔壁。
“那可說不好,你想,想去二仙橋的話,也確實不是這條路。就像我老鄉,那個絕不打工、偷電瓶車的切格瓦拉,把他放到南美,那邊的老鄉倒是覺得他就是傳奇複生了,他自己還不嚇死?”
何真頭頂的小卷毛隨著鬥嘴的節奏一顫一顫:“不過我覺得這個法拉利不夠騷氣,你不是玩Steam,那你知不知道這款?我搜搜啊,我晚上剛買的那個遊戲就有,開光追,夜晚視效跑起來的超級酷。”
遊戲的夜景渲染是霓虹色,虛擬的迷幻映在兩個人的臉上,像抹上了雞尾酒的色彩。
原來夜色真的會醉。
他為什麼要戴著止汗帶呢?張瀟知道這哥們就是為了耍酷。看看牛老師工作室裏麵除了一個午睡床,球拍、外設、精油香氛鋪滿了平時沒人坐的桌子。
他們工作的這個複式小閣樓裏麵是塞下了好幾個師門的,共用著這個外表古樸的曆史建築中最不起眼的夾層區域。一群擠破了頭進來深造的卷王各自忙碌,可樓上樓下沒哪個桌子上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附近幾個互相熟悉的新同學湊著位置,坐在了一起,他們一起考試,入學前就建立了革命友誼。關於屋子裏的各位前輩的脾氣,大家用著四處的消息網打聽了一二,這都是牛老師上屆收來的獨苗——何真置辦的。
但是學姐張瀟並不知道何真。幾年的學習生活讓她厭倦了了解這群已經社會化的人:不論是怎樣關係的同學,同門也好、舍友也好,最終都會走向爭鬥,競相追逐那些名利,付出的真情已經沒人會珍惜。就算是所謂真情也是會變的。
但是技術是穩定的,設計是變,也是不變的。
張瀟最喜歡設計,尤其是邊界。不同主題的空間之間有著各式各樣的劃分,劃分的邊界可以是牆體、台階、綠色植物,或者隻是一幅屏風。相比於涇渭分明的切割,張瀟一直最喜歡的就是不同空間交接的灰色區域。站在那裏,保有一份熟悉環境安全感的同時,還能窺見前方的未知。
那天,她站在自己的邊界,發現前麵除了圖紙、論文和彙報之外,還有一層色彩繽紛的霧。後來,她就喝下了夜色中的那一杯,走入了這個人的領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