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鬧鍾伴隨著一聲悶響把樊澤洲從床上炸起來，濃煙從窗戶外麵飄進來，熏得窗邊的牆紙微微泛黃。
樊澤洲還以為是哪裏著火了，慌忙拖上鞋子衝出家門找消防栓，等他打開門正好跟江涉碰了個麵，對方被煙嗆得直咳嗽，連打上石膏的手臂都黑一塊白一塊，好不狼狽。
江涉昨天睡得早，做噩夢驚醒後也睡不著了，於是起床來研究一下菜譜。江涉想到過做菜不容易，沒想到那麼難，蒸好米飯在起鍋燒油的第一步就慘遭滑鐵盧，張黎黎在某個知名品牌買的平底鍋無愧於它的價格，矜貴的簡直不像是廚房用具，油還沒燒熱鍋子就先造了反，直接“砰”得炸開，將要沸騰的油淋在火上，火苗一竄三尺高，順便引燃了放置在廚台上的抹布，於是濃煙滾滾而來，出現了早上的那一幕。
“你家怎麼了，要不要幫忙？”嘴上是在詢問，可樊澤洲沒有經同意就擅自進了江涉家，看到了廚台的慘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是要做飯嗎？”
江涉有點尷尬，幹脆保持沉默。
“要不來我家吧，我也正好要做早飯，順便你再給我詳細說一下那天晚上你聽到的。”
“放心，我不會問當年的事。”
斟酌一番，江涉還是跟樊澤洲進了家門。
樊澤洲的家跟他本人有些不搭，米色窗簾擋住拂曉微光；沙發套著柔軟的灰色罩子；昂貴的紅酒和酒杯陳列在酒櫃上，折射出亮光；房子裏裝了恒溫裝置，一直保持著二十攝氏度左右；昨天剛洗的衣服晾在露台外麵，整個房子光是從客廳看就充滿“人氣兒”。
“你先在沙發上坐一會兒，我去洗漱一下。”樊澤洲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遞上本子濕毛巾，“先把臉擦幹淨，想想那天有什麼疑點，寫下來。”
樊澤洲給人的感覺始終是有禮貌中帶著疏離，做事有條不紊，剛工作時還有些少年人的蓬勃，急切的想探知塵封的真相。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發現過往越來越難以探尋，似乎有數不清的人在阻攔，於是他開始沉靜下來，隻有對身邊熟悉的人才會偶爾展現脾性，願意和他們玩笑。
江涉望著他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忽然覺得這人其實不錯，剛開始對他的壞印象全是因為他無理地闖入家門，還把自己搞進了醫院，回想起來還是叫人上火。
江涉拿著筆思索半天，把自己關於那個五菱司機車上的味道大體寫了下來。
江涉和樊澤洲圍坐在桌子邊麵麵相覷，江涉沒想到樊澤洲能用那麼短的時間炒兩個菜，還煮了一鍋粥；樊澤洲震驚的點則是江涉的字……
太過抽象了……
“這粥是你煮的？”
“嗯？怎麼了？”樊澤洲還沒從江涉慘絕人寰的字中緩過神來。
“可就那一會兒……”
看不懂幹脆放下，吃完飯再問也不遲，樊澤洲攪動瓷勺，“昨天晚上就放鍋裏了，定了時一晚上剛好能熬好，嚐嚐吧。”
光從賣相就能看出來味道不錯，粉紅色的肉片和雪白粥體相得益彰，蔥花灑在上麵，令人食指大開。
江涉不會做飯，上學時吃食堂，畢業了還在研究所裏吃食堂，所以向來對會做飯的人很有好感。
畢竟是兩個大男人，做得多吃的也多，一桌子菜被一掃而空，江涉撐得仰在椅子上，撫摸自己的小腹。
完蛋，有點走不動了。
江涉人生最大的毛病無外乎一個“懶”，許是求學和工作的過往勞累過度，江涉認為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能睡著決不醒著，主打一個隨心。
“我的筆記你看了嗎？昨天跟你分開後我又遇到了那個撞我的司機，從他那知道了一點線索。”
“他車上的味道跟李秋明身上的很像，李秋明，我聽到那個何蔓叫她李老師，你認識嗎？”
“李老師？是許佳嘉的班主任。”樊澤洲覺得這個案子在慢慢變複雜，聽江涉的描述，李秋明一定知道什麼。
“我覺得這事還是得從黃景下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學校找人？”
對於這樣的事，江涉當然是說不了，他吃的正飽，完全不想動。
樊澤洲被拒絕也是沒有太意外，“剛才聯係了物業的人去你家維修，現在應該不能進，你先在我家休息會兒吧，別忘了吃藥。”
“不用麻煩你了，收到消息我會通知你的。”江涉是對他沒那麼反感了，也沒好到可以獨自在人家家裏休息。
“隨你。”
房間歸於安靜，江涉回不了家，在樓下晃蕩了一會，找了個長椅歪著小憩，陽光正好，風也正好，意識逐漸消散。
“你就是那個偷聽的家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