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爹娘，自我記事起我就一直混在乞丐堆裏。因為年齡尚小，所以更容易討到飯。但是也因為身量太小，所以總是被欺負。六歲的我隻有一個願望，我想要敞開懷去吃西街燒餅婆婆的燒餅，要有飴糖的，要滿當當的熱乎乎的燙嘴巴的糖。
今年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我拉緊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把自己縮成一團，躲在破破爛爛的廟裏——我不知道這是供奉誰的廟，反正是沒有人來祭祀的，廟長久不修，早是破敗的了。不過也幸虧如此，我才能有這麼一個擋風的地方，好地方我是擠不進去的。
到底我還是敬畏神仙的，我忍著寒冷，顫顫巍巍的跪下來，恭恭敬敬地向著破敗的神像磕了三個頭，“神仙啊，神仙啊。求您可憐我，讓我在你這裏歇腳，我不是有意冒犯，請您不要責罰我。”
“神仙本就是庇佑天下百姓，一個可憐的孩子來廟裏躲雪，神仙有什麼好怪罪的？” 沒有腳步聲，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我忽地想起他們說的雪天乘風而來的妖怪，專門挑女人和小孩下手，把他們抓走吃掉。
他似乎是可以聽到我的心聲，輕輕笑道，“小孩，你看我像是什麼妖怪嗎？”
“不像。”我搖頭，我看到他，我一點都不害怕。他長著一頭白頭發，但是臉看著卻很年輕。 他徑直走近神像，抬起頭默默看了一眼神像，“怎麼破成這麼一個樣子了？”我隻是靜靜看著他，覺得他的樣子似乎是在見一個什麼老朋友一樣。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風雪好像停下了。廟裏似乎也不是那麼冷了，但是我的肚子卻開始叫起來了。我已經有兩天沒有吃一點東西了……看著衣著不凡的男人·，我咬了咬嘴唇，狠下心來，一下子跪倒在他的腳邊，“求先生給我一點吃的，我願意給先生當牛做馬。”
男人的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停了好久，終於他歎了一口氣，從身上解下來一個錢袋，“牛有牛來做，馬有馬來當。你且拿去好好吃一頓飯吧，省的錢就等回來之後，替我把這個神像打掃幹淨，再添上一些香火和貢品吧。” 我連忙磕頭，“謝謝先生！謝謝先生！”男人拂袖讓我站起來，我接過錢袋一溜煙跑了出去，我要去西街婆婆那裏買燒餅！
是個很漂亮的錢袋，白色的布裝飾著祈福辟邪的五彩線，拎著並不重，但是我想總還是買得起兩個燒餅的。我站在燒餅攤外麵，等著婆婆給我包燒餅。
“呦！這不是小雜種嗎？怎麼來這兒了？”刺耳的聲音響起，我連忙把錢袋藏起來，低垂著頭，自我欺騙，好像我看不見他們，他們也看不到我。可是他們還是來了，三五個人，把我圍起來。
他們也是乞丐，但其實也不是。他們總是跟一些權貴子弟混在一起，幫他們打架，給他們偷偷帶東西。正是因為有了那些人撐腰，他們才會為所欲為，壞事做盡。
拿著燒餅出門的婆婆一看見他們，就緊忙退了回去，悄悄掩住了門。他們沒管婆婆，而是圍著我問我是不是有錢了。
我才隻有六歲，又是一個身體瘦弱的女孩，隨便什麼人都能把我輕易地打倒在地，更別提三五個十幾歲的常年打架的男孩了。我拚命忍著淚水，死死咬著自己地嘴唇，不管他們問什麼我都隻是低著頭，不出聲。
終於，有一個人耐不住了，使勁推了我一下，我一下子就跌倒在了雪地之中。但我還是不出聲，不管他們說什麼。他們終於憋不住了，一個個拳頭巴掌落到我的身上、臉上。錢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出來，被他們一把抓了過去。
那是我的吃飯錢！而且我還答應那個人要修神廟的！我向抓著錢袋的那個胳膊撲了過去，就像當年和我搶吃的那隻狗一樣，狠狠咬了過去。胳膊的主人大叫著，拚命把我甩出去。我摔在雪地裏，顧不上嘴裏的血腥味，“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向最近的那個人撲了過去，發狠似的不管不顧的又咬了下去。恨意蒙蔽了我，我發誓一定要咬下他一塊肉，可是我又有什麼力量呢？他一掌就把我劈了下去，幾個人圍著把我打得半死不活然後拿著錢袋逍遙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