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雨知道遲早會死,是十二歲那年,他第一次毫無預兆地昏倒在學校裏。
這個病讓他看起來像個健康的正常人,能跑能跳,但卻一點點吞噬著他的生命。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會突然死去。
從那次暈倒之後,陳秋雨便成了醫院的常客,短則三五天,長則兩三個月。
記憶裏他在學校的日子越來越少。
他渴望逃離死氣沉沉的醫院,回到那個充滿生機的地方。
隻有在那裏他才會覺得自己是真正活著的。
那些年,爸媽找遍了全國最好的醫生,甚至打算帶他去國外治療。
但他偏偏固執起來,「我就這一個願望,活著之前好好享受屬於我的青春。」
陳秋雨轉去了八中,坐在了一個很特別的位置。
伸出左手就能觸碰到窗外的高聳的鬆樹,有些刺手。
而一抬頭就能看見一個紮著馬尾辮的清麗背影。
她的校服背上總是會出現各種垃圾便利貼,上麵是不堪入目的字眼。
他覺得礙眼,於是每次都偷偷幫她撕掉。
陳秋雨覺得這姑娘也遲鈍的厲害,既沒發現別人給她貼紙條,也沒發現他在她背後的“小動作”。
陳秋雨人緣很好,經常有同學找他說話,但他始終都是友好疏離的態度,氣質淡淡的。
加上他家庭背景和長相的加持,同學們想接近他的同時又有點忌憚他。
反倒是前排的女孩子,和他說話從來不用正眼看他。
找她問問題,借東西,也都從來隻是微微側頭,話也不多。
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心動的,大概是她目光躲閃時的長睫微顫。
也大概是她偽裝堅強,卻又惹人心疼的樣子。
他也很驚訝自己居然還會在有限的生命裏對一個人心動。
但那些年,他什麼都沒有說。
他覺得他就算明目張膽地站在她旁邊,她也發現不了他。
他也明知自己的生命已成定數,卻依舊忍不住靠近夏薑這個不定數。
那天,他對著玻璃哈了口氣,隻寫下一個夏字,她就突然轉過頭來。
她問:「你在寫什麼?」
「夏?夏天嗎?」
他慌亂答:「嗯,夏天,我喜歡夏…天。」
陳秋雨覺得她可真笨,居然信了。
她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又問他:「你不喜歡秋天嗎?」
「為什麼要喜歡秋天?」
她思考著:「因為,你叫陳秋雨,秋天的雨。」
他反問:「那你呢,你喜歡…秋雨嗎?」
「我?我不喜歡下雨天,活著已經夠讓人難過了,下雨隻會徒增悲傷。」
陳秋雨勾了勾唇,笑自己也傻,竟也期望得到某個答案。
明知道她隻是在認真回答問題,卻也還是有些失落。
最後離開時他依舊什麼也沒說,隻能以同學的身份送給她自己認為最好的祝福。
那把拉孜藏刀是父親送給他的,寓意吉祥如意,可以保平安。
他覺得能活下去的人才更適合這份守護。
所以他把它送給了夏薑。
分別時他裝作不在意,沒留下一絲聯係。
他覺得自己不能那麼自私,夏薑應該喜歡一個健康的人,一個真正能陪她長命百歲的人。
去到國外的治療過程十分痛苦,卻也比想象中順利。
期間他在手臂上紋了一個水滴紋身,靠著這個念想熬過了一年又一年。
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
他開始燃起希望,著手準備了一份驚喜。
一款自製的互動遊戲,男主角是他自己。
遊戲製作完成後,他多方打聽才找到夏薑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
想讓她幫忙將自己的這份心意轉達。
這一年,他的二十三歲才剛剛開始。
可還沒熬過冬天,他的病情再度複發。
需要再一次進行手術。
這次與以往不同,他滿心期待的上了手術台,閉上了眼睛。
以為睡一覺就會和以前一樣好了。
但這次他閉上眼後,卻再也沒有醒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