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昏昏沉沉,上一刻還沉浸在睡夢的黑暗中,下一秒卻天光大亮。我迷迷糊糊地翻個身,將臉埋進被子,剛準備強製性重啟夢境,一個熟悉而透著歡快的聲音開始在我耳邊絮絮叨叨。
我迷蒙地睜開眼,視線被模糊的身影占滿,點點水霧灑在臉部肌膚上。一道淺淡而彎的彩虹隨即出現在我的頭頂。“嘻嘻,阿韞今日真懶,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真難得啊真難得……”聲音的主人一邊笑一邊將手伸進被子裏,捏了捏我的腰。我一個激靈,腦子有一瞬間的清醒,又想到方才令人羞恥的兩個字,心裏別扭地不行,抬腳就想踹上去,腿卻酸地抬不起來。我隻好按著她的脖子,不讓她動彈,閉眼,睡覺。
隱隱感受到她爬起來,脫離我的掌控。我困得睜不開眼,便任由她的手在我腿上的酸軟處揉捏。不一會,那手卻開始不正經地繞圈圈,我意識徹底清醒,彈坐起來的同時製止她下一步的動作,瞪著她:“不許動!你夠了!”蕭璟抬頭看我,眼睛彎起來,嘻嘻笑,帶著得逞的意味,“我很乖的,阿韞不讓我動,我就不動了。唔……阿韞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但人嘛,你懂的。”
我早就習慣了她時不時冒出來的葷話,也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瞬間get到了這句話的點。一時間還是臉上發熱地不知說什麼好,隻是安靜地下床洗漱。阿璟跟屁蟲似的用手臂環住我的腰,拖拖遝遝地走著,還在後麵絮絮叨叨地講個沒完,我沒聽清就是了。大概又是些讚美自戀的話吧。
我用冷水洗了臉,抬頭直視鏡子裏的我們,能看清她臉上的笑容。還是開了口,“蕭璟,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原先那笑得像個孩子的她像被按了暫停鍵,不自然地將視線移開,落在地上。腰上的力度慢慢加深,微啞的嗓音響起,輕聲說了句“我喜歡你”。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我將手覆上她的,用同樣小的聲音說:“嗯,再說一遍。我喜歡你。”我感受得到那一瞬她呼吸的停滯,注意到原本帶著不安的她充盈而出的驚喜,“我……我喜歡你。我喜歡阿韞,從始至終,都喜歡。一直都是……你。”
我轉過身,將臉上殘留的水珠蹭在她臉上,對上她那雙令我著迷的眸,笑著開口:“那麼,蕭璟小姐,你準備好,與我交往了嗎?”
我們的母親是閨蜜,一起上的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學,漸漸升起了在那個年代不被包容的情愫。她們在那個以此為恥並會遭人唾棄的年代相愛。但終究向現實低頭,她們沒法也不敢向家人坦白,卻貪戀對方。雖不結婚卻不代表父母不會催婚,於是在gay吧找到一對身處同樣境地的戀人,倉促地結婚、生子,繼續隱秘的愛情。至於生下來的孩子,便就這麼養著,很負責的沒將她們視為對戀人的背叛。
兩家是鄰居,我大她四個月,我們從小玩到大.
從有記憶起,我身後就跟著個頭上頂著兩個小揪揪的屁孩,走路一搖一晃的,叼著個奶嘴,口水總會順著嘴角滴下來,長長的銀絲,下頭在圍兜上,上頭還留在嘴角。就這麼招搖過市。她不走路還好,邁開步子後能隨時來個平地摔,摔了後也不哭不鬧,睜大眼睛坐上好一陣再慢騰騰地爬起來,再摔,再爬起來,再摔……鍥而不舍,不知疲倦。隻是,五十米的路程他能走十五分鍾。偏偏她還不是故意的,不,我覺得她就是故意的。
為了節約我的時間,我決定拉著她走路,天真地以為這樣就不至於摔了。是我高估了我的力氣,誰知道這妞比我小,力氣大得很!當她再次將要與地麵親密接觸的時候,我牽著她的手一用力,打算將她拽起來,那一瞬間,我覺得地心引力驀地愛上了我,我對大地母親的愛意“噌噌”地往上漲,然後——我摔在了地上,身上還多了個人。她趴在我身上,黑漆漆的眼睛相對,還在淡定地嘬她的奶嘴。我肯定她在最後一刻把我拽到了她身下!居然還裝無辜,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讓我牙癢癢。
我們倆四目相對,卻都是剛學說話的年紀,我“咿咿呀呀”地喊著,推她,想讓她起來,她一邊嘬奶嘴一邊淡定地看著我,任我如何推她,她儼然一副“君動我不動”的架勢。剛想開口,一溜兒晶瑩剔透的口水從縫裏流出來:啪“地掉我臉上。我登時止了動作,她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咧開嘴傻笑,在奶嘴快滑出來之前住了嘴,慢慢悠悠地撐著我爬起來。我跟著爬起來,再不牽她的手。她卻自覺地將手伸向我,見我不理她,直接把手塞進了我手裏。
恰好,蕭姨走出來,看到我們,抱起她,”蕭璟,你什麼時候像小韞一樣讓人省心啊。都快兩歲了,走路都走不穩……”從此,“蕭璟”這個名字開始出現在我記憶裏。
璟,是一種玉,蕭姨希望她似玉一般安靜恬雅。那時的我就預見了她未來的跳脫,事實和時間證明,我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