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現在的無功山山寨除了十幾棟木頭屋子,就看見一片片耕作之後被燒光、空蕩蕩隻餘下黑黝黝的一片灰燼的土地。

辛勤耕作了一年之後坐在一起享受豐收的漢子們不見了,在寨子裏賢惠地打水洗衣做飯的婦人和阿哥子們也不見了,跑來跑去互相嬉鬧的孩子也隻剩下了那麼幾個,如果不是還有眼前這幾個人,蕭棟都幾乎以為自己走錯地方……

宋嘉言看見他下馬,抬起手揮了揮,滿臉笑容:“喲,你回來了啊。”

蕭棟氣得肝都疼了,偏偏田二黑還在背後念叨著“有情有義、有情有義”,他疾走兩步,腳下一軟,差點沒摔個狗啃泥。

不遠處一棟房子的陰影之下,他的固定席位上,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正坐在那兒的石頭上望著天空發呆。

雖然連對方是什麼樣子也沒看出來,蕭棟就是奇跡般地生出了一些敵意,他忽然動了動嘴角,有些報複性地:“請問壓寨夫人,你在寨子裏把家當都搬空也就算了。那一位是誰?JIAN-夫?”

坐在石頭上的男人似乎回頭看了看他們,沒說話,然後又移開了目光。宋嘉言望了望他們,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對他們都有些羞愧,搖了搖頭,他很認真地道:“不是啊,那一位是正室呢!”

不管誰是正室誰是JIAN夫,總之,等第二天馬家兄弟趕到無功山時,無功山已經清理一空,隻剩下十幾棟孤零零的木頭房子在風中無聲地歎息著:“你們來遲了。”

早在前兩天中午開始,宋嘉言已經著手安排原來住在山寨裏的人轉移,讓他們連鍋瓦瓢盆都搬了去,前一天作為最後收尾,他又帶著蕭棟和陶小福將所有掃尾之後的東西悄悄從山的另一麵轉移到漳溪村的老宅子裏。

他們輕車簡騎,連馬車都沒用,所有東西都用馬和牛馱著,讓田二黑領著人通過山路把那些東西運回漳溪村。

宋嘉言本來是想讓蕭棟也一起回去,帶著那人在山裏等消息隻要有自己就好,然而蕭棟不放心,自作主張留下來了。

那個從聽說了這個計劃開始就沉默的男人從進入寨子之後就越發一聲不吭,看到宋嘉言的諸多動作也隻是安靜地坐著望天。

他不打聽任何事,對宋嘉言的事情也是沉默以對,甚至連那個寨子也沒有打探的意思,總體來說,宋嘉言對這樣識時務的人還是挺滿意的。

除此之外,宋嘉言其實也挺佩服這男人——他聽說宋嘉言的計劃之後就非常勇敢地讓戟戈在他左胸的傷口上補了一刀,現在看起來,這個傷口和原來已經完全不一樣,就算找仵作來都看不出他原來的傷口。

昨天下午他還在密林裏跑了一圈,身上增添了無數細小的,因為逃亡而增加的傷口,看起來,他非常慘烈地帶著人在樹林裏逃生過這個事實,說出去,十個人應該能有九個人相信了。

鑒於他這樣的配合,宋嘉言對有眼力的人也比較好,這幾天,除了不能給他的傷口上成藥,那些在附近山上能摘到的草藥他沒少給這人找來敷上。

馬尚文和馬尚武到無功山來的消息也第一時間傳到了宋嘉言耳中,宋嘉言看了看手裏的信,又點了一個火把把那布條紙條燒掉:“差不多,我們該回去了。”

雖然不知道宋嘉言為什麼會舍棄一個已經半成型的山寨,也不知道宋嘉言,一個官家的少年會想到去弄一個山寨,然而,對於這個因自己而被舍棄的山寨,玄九也不是沒有看到。

“這個山寨是你的?”路上,他小聲問宋嘉言。

宋嘉言一臉驚訝和無辜:“不是啊,”他看向蕭棟,“他的。”

“……”蕭棟和玄九互相看了一眼,別開了眼睛——這樣麵不改色地說謊,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以後給你建一個。”玄九又道。

宋嘉言笑地越發歡快:“我要寨子做啥,搶人做壓寨夫人?”

“以後給你建一個。”玄九重複道。

宋嘉言有些驚訝地望向他,似乎在猜測他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

玄九其實也沒想什麼,他就覺得因為自己把他的寨子丟了,以後賠給他一個。

好一會兒,宋嘉言忽然眯了眯眼睛笑起來,“蕭棟,還不趕緊謝謝這位代王次子,你的新山寨有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