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多數人家都是關係好的兩三戶人家合夥,輪流坐莊,到年底的時候留下一頭豬和兩隻羊,事先說好誰家分什麼,哪些可以給其他人家來割。

如果連這個也做不到,那就隻好等到別人家殺豬宰羊的時候,帶上幾個銅錢去別人家割年肉了。

因為割年肉是過年的一項重要活動,很有一種割除往年年祟的意思,在別人家割年肉也是割除別人家的年祟,所以,無論自家是不是殺豬宰羊,是不是有準備好年肉過年,隻要村裏有人家殺豬宰羊,和他們關係好的村民都會意思意思地去買些年肉,一是湊趣,算是幫別人家除祟,二來也是為了彼此的體麵,維係關係。

這一天,無論過得好不好,有餘錢或沒有餘錢,大家就是擠也要擠幾個銅錢出來去相熟的人家割點年肉。這也是為了向其他人表明,這一家人是有村人認可的同村村民。

要去別人家割年肉,除了自己願意去之外,還有另外很重要的一點,那就要看這一家人和村子裏其他人的關係如何。

能去別人家割年肉的,一般來說,都得是平常有點交情的,或者至少麵子上不是太難看的,畢竟這割年肉在過年這一環也算是個除祟納福討喜的事兒。

這割年肉一般都是當場割,而且越是關係好的,越是你說要哪兒給你割哪兒,這讓人沾光的事兒,可不是關係不好的家庭能給。

有些不討喜的人家,甚至可能都進不了人家家的門,更別說跟人家家裏買肉了。

在一個村子裏,誰家來割年肉的人多,這家人就越是受歡迎、受尊敬。

同樣的道理,一個家庭無論自家是不是殺豬宰羊,隻有到別人家能割得到的年肉越多才能證明這家人在村子裏是被接納的。

宋嘉言才拖著宋嘉瑞回到廳堂裏坐下,張管事就來詢問他們家割年肉的安排。

“咱們家才搬過來,會有人來咱家割年肉嗎?”宋嘉言有些奇怪。

張管事很是恭敬地道:“會的,今天一早,裏長家的長子就來問了說,宋家是不是和為家的老規矩一樣,明天第一個上梁呢。”

所謂上梁,是這裏對殺豬的別稱,因為殺豬的時候要用繩子掛在梁上,把豬倒掛起來放血。

據說以前這裏還是為家的房子的時候,雖然為家不住在這裏,但是也會特別安排管事的在這裏殺豬宰羊給大家買一些,而且也會派人到村子裏每個殺豬宰羊的人家去割些年肉。

現在裏長家這麼問,那意思就比較明顯了。

宋嘉言還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要咱們家先上梁?”難道這還有什麼講究?

張管事笑了笑,“這割年肉之前也要祭神,一般誰家先祭神,神就先到誰家。按照規矩,民家不能和官家爭。”

這裏的人都相信神最先到的地方福澤最為深厚,所以連祭家門神都是官家二十三,民家二十四,這也難怪裏長要先來問過宋家。

宋中丞雖然不在了,但是按照階級劃分,宋嘉言他們還是士族。

宋中丞死後哀榮,也曾封了侯,這爵位雖然不世襲,但也多少保證了隻要不要改朝換代,他的直係後裔都是會被直接劃分在士族戶籍裏的。

民不與官鬥,這裏的官不隻是說正在其位的官,更廣泛的是說那些戶籍就高人一等的士族。

雖然宋家現在沒有官吏,但是他們要想去讀書進學本來就比其他人容易。再加上他們家和馬家的關係,在南郡,或者說至少在這裏,他們和官家沒有沒什麼區別。

宋嘉言稍微思考了一下,皺眉對張管事道:“不知道明天清晨我們家第一個上梁來得及嗎?”

張管事點頭:“奴待會兒就去安排,到村子裏多找兩名屠夫來,應該來得及。”

“嗯。”宋嘉言沉默了一下,想到了一個重大的問題,“那價格方麵……”

張管事道:“價格方麵,奴已經與裏長他們打聽過,還是如每年的慣例,六個錢一斤,您以為如何?”

“好。”宋嘉言略微思考了一下:“這麼辦吧。派人去告訴裏長,因為咱們家今年才到村裏來,還不是很明白這裏的習俗,明天咱們第二個上梁,先殺一頭豬和兩隻羊放在外頭,有多少人來割都隨意,你先派人去打聽一下這村裏的關係有什麼需注意的。”

“諾,大少主。”張管事低頭行禮道。

“至於其他殺豬宰羊的人家,咱們也還是如為家的慣例,每一戶都派人去買個兩斤。”宋嘉言又補充道。

“至於怎麼割,你先安排一下,首先考慮其他割年肉的人家不太要的地方,其次,就是考慮各人家在村裏的關係,然後,就看怎麼割回來,咱們家用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