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飄,豈能不挨刀?既然要在這種家庭、這種環境和這種背景下生活下去,既然要享受這個家庭帶來的便利,享受這個身份帶來的資源,就勢必要付出代價。

也許有人能夠很幸運,可以享受更多的東西卻又不用付出代價,也許有人能夠享受一切就擁有一切,可是這樣的幸運兒世界上能有幾個?

從小知道無法吃到免費的午餐的宋嘉言已經習慣了為了生活而努力,甚至可以說,隻有為了某些事情努力了,他才能安心地享受自己的成果。那麼,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呢?

他的眼神很明澈地擺明了他的想法。他這樣的態度讓馬尚文更加欣賞卻也更加心疼。

他今年不過十歲,哪怕是他們家十四歲的尚賢也沒有如此的透徹和淡然。聽父親說,他以前並不是如此,從宋世伯的來信中也可以看出,他以前其實是個愛撒嬌並沒有什麼成算的孩子。

他在孔家究竟經曆了什麼?宋中丞的忽然去世究竟給了他多大的打擊?他們兄弟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內究竟是怎麼樣地忽然就長大了?

馬尚文一看到宋嘉言那似乎滿不在乎的神情,心裏就越發有些難受起來了。

宋嘉言不願意再就這個話題多說什麼。馬尚文也不好繼續糾纏這個話題。

瞥了一眼馬尚文有些尷尬的神色,在心裏默默地為這個奶爸似的大世兄歎了口氣,宋嘉言隻好轉移了個話題:“大世兄,我估摸著這段時間可以做些別的事情了。”

馬尚文大概能猜到他想說什麼,隻是還有些不是很了解細節,於是問:“你打算怎麼做?”

宋嘉言笑了笑:“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虛中有實,實中有虛。”

“哦?”馬尚文對這個很感興趣——這十六個字聽起來容易,可是要做到這個效果,隻怕是並不容易。

宋嘉言伸手捏了捏懷裏的宋嘉瑞的小臉蛋,被宋嘉瑞嘟著小嘴用軟軟嫩嫩的小手抓住,還附送了一個“阿兄,不要捏我呀”的白眼。

親了親宋嘉瑞的小臉蛋換他嘟著嘴親回來,又動了動鼻子哼笑了一聲,宋嘉言望了望遠處的村子:“從人嘴裏說出來的事從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但看大家心裏偏向誰。任何一件事,哪怕是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被人看見,一旦被轉述出去也可能變成完全不同,即使不能讓全部的人知道真相,那麼編造一個一部分人想要的假象,用假象去對付另一個假象,世兄以為如何呢?”

宋嘉言這話說的並不明確,不過,結合他們今天在廟中的言行,馬尚文也能猜出個大概。

“隻要你想做,世兄都支持你。要是有用得上世兄的地方,你盡管說。”馬尚文道。

“如此,嘉言先謝過世兄了。”宋嘉言頑皮地衝他眨眨眼。

把宋嘉瑞從懷裏拎起來推給坐在馬車裏的宋嘉祥,宋嘉言自己也爬進馬車裏:“好了,今天的曬太陽時間結束了,現在嘉瑞去跟二阿兄學認字哦,下午阿兄考你們兩的學問,現在讓阿兄睡會兒。”

他一邊說還一邊真的在馬車裏似乎躺了下去。沒一會兒,馬尚文就聽見宋嘉祥小聲的呼喚:“阿兄?阿兄?你真睡了?”

這個阿哥子世弟是個神奇的孩子——他明明看起來如此心細多謀,可是卻又看起來如此心寬無憂。

這樣的孩子如果真的能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不知道會給他們帶來多少驚喜。然而,從他的內心,卻又希望他能夠平安順遂,能夠永遠被人護在身後,而不是被卷入這亂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