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是誰給予了自己生命,是誰給了自己能力;
不記得結束過多少人,有過什麼樣的心情。
在素白的荒原,日複一日的工作——那即是全部。
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
那些不該存在的記憶,莫名的感受……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是什麼時候,曾有人也這樣緊緊拉著我的手飛奔,指尖滾燙?
是誰的眼眸,燦爛如夕陽下的海麵,倒映出我的影子?
我曾犯下什麼樣的罪,令每一個聲音都說著恨我?
“隻要聽從我就好了……詩寇迪……你不該離開那裏的……”
一直響徹在腦海中那個聲音……又是誰……
不行,現在沒必要管這些,快要施行製裁了,得冷靜下來。
“42。79。”製裁以前,已經看到了這場戰爭的結局。己方死亡42,敵方
死亡79.對於這種小規模防守戰,算是很慘烈了。在己方死去的名單裏——
有她的名字,月讀。
“到這裏就行了,別再管我了。”詩寇迪甩開女孩的手。
她們此時正站在分岔路口,往左,是中心保護區;往右,是結界外圍。
那是戰鬥正在發生的地方,亦是月讀將會死去的地方。
“害怕的話,就和我一起走如何?你明明一路都在顫抖,是第一次參戰吧?”
——在裁斷線之前重新選擇的話,就能改變結局。可是我為什麼要這樣勸
她?明明……和我沒關係。
左麵是生存右麵是死亡,你會怎樣選擇呢。
“哈?叫我臨陣脫逃?少瞧不起人了!本小姐是誰,大名鼎鼎的忍者團長月讀!
我我我我才不害怕呢!”
“牙齒在打架哦。”
“唔!才、才沒有!話說本小姐都報上名號了,怎麼還不對恩人報上名字!”
“……SKULD.”
“哈?好拗口的名字,你老爹是白癡吧起這麼個名字?多難聽啊什麼濕褲子!”
“……是詩寇迪。”
“明白了那就叫你小詩詩!好噠本小姐走啦!啊啊啊弗雷大人我來保護您啦——”
沒禮貌,自以為是,喜歡自作主張。
按理說這樣的家夥我應該會討厭的啊。
“什麼詩詩……奇怪的昵稱。”
互通名姓就是朋友,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句話。
不過我這個朋友,會殺了你哦,笨蛋月讀。
轉眼間女孩飛奔的身影便化為一個小小的黑點,嗚咽般的風聲回蕩在空蕩蕩的校
園裏,詩寇迪站定於十字路口中央,緩緩仰起頭。被夕陽印染成血色的天空,映在
女孩清澈的眸子裏。
適合悼念亡人的景色啊。詩寇迪輕聲說著。此刻她聽不見任何聲音,世界在她眼中,已被無形的絲線束縛住。她出神地哼起一支不知名的歌謠,那是來自太古的古老吟
唱,是造物主在這世界出生之時奏響的樂章。那曲調說不出的婉轉空靈,仿佛母親對無限寵溺的愛子唱出的搖籃曲,又仿佛死神漠然冰冷的哀悼;仿佛虔誠的信徒對神的聖詠,又仿佛長夜將至的悠悠前奏。
“製裁開始啦。”詩寇迪對著天空露出微笑。此刻世界是屬於她的,所有人或者高高在上的神,都不過是她指尖一根脆弱的絲線。沒錯,她很弱,雖然可以操控霜雪但從未使用,平時和普通的人類一樣。
但她掌握著這世界最高的權力。她即是命運,她即是審判;
她詩寇迪的製裁,沒人逃得過!
“121個人嗎?死因又是無聊的戰爭啊——麻煩死了。”女孩絞緊了絲線,輕快的扯掉一根,露出笑容。
她還穿著稚氣的白色連衣裙,然而,此刻她就是淩駕於一切的王。
沉睡在那個沉默寡言的纖細身軀裏的冷酷暴虐,以及對於一切的輕蔑鄙夷,
此刻完全蘇醒。
有時候詩寇迪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也許,現在這個樣子才適合做這份工作啊。
她帶著笑,扯斷了手中的全部絲線。121個人的死亡,也不過就是幾乎輕不可聞的
一聲“錚。”
隨即歸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