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會在某時刻突然想起一些事。關於一個人,一個小老頭,他姓譚。
那年夏天,剛出苗頭的少年不諳世事,隻有對未來三年初中生活的好奇與期待
夏季燥熱,茂密的樹林籠罩成一片陰翳,而獨木的枝葉被曬蔫,看起來奄奄一息。窗口飄來的熱風,熏的教室有些暈。
上課鈴的信號叮叮鈴鈴,低頭的抬頭,大聲的人成了低語,我坐在了板凳的三分之一,挺直身子。這就是所謂“第一天上課的同學都是乖乖”。
第一次見到他,我們一致認為,叫他小老頭,準沒錯了。他姓譚,個子不高,黑色馬褲搭配著短體桖,帶著一副黑框眼鏡,說話聲有些沙啞,有些難受,明顯的是他頭上的“地中海”,有些反光。但是,吸引我的卻並不是這個。
待人溫和,謙遜有禮。那就是第一節課下來的直觀感受,說委婉點那就是這人說話文鄒鄒的,要不那就是開學第一課之心靈雞湯。不過我也沒多大感受,就是父母說的聽老師的話。更何況還是班主任。
一個月說短不短,班上變的熱鬧起來,討論今天看到隔壁班的班花了,中午吃什麼。大抵這就是他們說的高冷——我坐在座位上拿著卷子,上麵是帶著“30”的清晰紅印,望著窗外,我有些浮躁。
“你們知道班主任會跳舞嘛”小李子和幾個幾個同學圍著,有些隨意。
小李子掃了一眼:“昨天請假看到的,還哼著小曲。”
“怎麼樣!”“看不出來啊!”幾個女生捂著嘴笑,我也有些吃驚,俗話說人不可貌相。
後麵沒有聽的太清,就是跳得大概是滑稽?還是什麼的。
不過他倒有些神奇,總在同學的口中聽到他,說二班的數學是英語老師教的,不是說二班的數學不好,而是二班的英語老師是我們班主任。我看著手中拿著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的數學題,有些想法,隨後又散了。
衝食堂就像百米衝刺,排隊很長,我習慣呆在教室,他像開學那天一樣衝進來,四目相對,他取下U盤,走到身旁:“這道題,簡單點就是一句話兩點之間,線段最短,不用那麼複雜。”
我深深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開始有了期待,對題有了新意,每一個題都有相應的解,但顯然答案不唯一,但它有最優解。
為了求最優解,午飯前我總喜歡去辦公室,每次問,幾乎都會問“小老頭”,因為中午他總會在,我會看到他的“優美”背影,大概知道他們所說的滑稽,動作不是很熟練,左腳一跺,右腳跟隨,多看幾次,我也會忍不住笑,我總覺得差了點什麼,可是思去想來也沒個苗頭。
我很好奇,曾問他為什麼堅持下去,他告訴我:“是熱愛,就像我熱愛這份工作,站在台上我是老師,熱愛教書,台下我是一個人,有著自己喜歡的東西,那就是做自己,但首先,你得有能力,才會無所畏懼。”
但是,我認為不僅僅如此。
那天,天空有些灰蒙蒙,天很悶,壓在了每一個人身上。小老頭拿著答題卡,腳步邁得輕,撐在講台上:“我雖然說過一次成績不代表什麼,不過最近同學們的情況我也是有所了解,狀態不佳,多了怕你們嫌嘮叨,少了怕你們總忘記,忘記路是你們自己走的,忘記你們從哪兒來,我想說,你們從來不比任何人差,關鍵在你們自己。”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說的人有意,聽的人也有意,整個班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學。
這個地方有些濕潤,一年雨水很多,窗外響著,從試題轉移到了外麵,外麵的那棵樹在雨水下淋浴,一線生機,不知怎的,我突然哼了幾句熟悉的旋律,繼續看著試題。
一切都以好的方向發展。老師講的認真,我們也在積極響應。粉筆在一點點變短,看著小老頭的背影,舊舊的毛衣馬甲,有些滄桑。
人總是會分別的,大多數都是不舍的。我深刻記得那個畢業季上小老頭的表演。
“你們叫過我譚老師,譚老,但我知道你們這些瓜娃子總愛叫小老頭,我也習慣了,最後,送你們一首歌《我相信》”。
“想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拋開煩惱勇敢的大步往前,我就站在舞台中間……”
我們打著節拍,看著譚老,一曲結束,眼睛有些發酸。
“那就祝同學們明天會更好吧,未來不懼一切!”老師笑的很純樸,很慈祥。
從紅色30到110,我不再害怕錯誤,檢查一遍又一遍,堅定的認為這就是最優解。
我終於明白,那不僅僅隻是熱愛,吸引我的也並不是表麵的東西,而是老師第一次走上講台時最特別的東西,而他的舞蹈並沒有差了什麼,是我那時沒看到的東西,那就是自信,有了它,堅信這是對的,去熱愛這一切。
窗外的那棵樹風吹日曬雨淋,即使如此,它不懼別人對它的評價,它的根依舊深深地紮在土裏,從未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