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源捏著一把漆黑的毛筆,聚精會神地在一塊竹簡上抄寫著經文,筆尖輕輕劃過竹麵,將一抹黑紅色的墨汁印在上麵。
“轟隆——”
忽然,一道驚雷從漆黑的天際劈向一座山頂寺院。
巨響猶如一顆爆竹,在靜謐的經文閣炸開,就連石柱上鏽跡斑斑的油燈火苗也被震得搖搖欲墜。
驚雷讓葉一源的手指一顫,原本下筆的一撇寫成了一捺。
住持說過,經文落筆不能出一點錯誤,哪怕一個點寫錯了也都要重頭再來。
“哎。”
葉一源輕歎一聲,熟練地將寫錯的竹簡卷起,放在一旁的木籃中。
接著,他緊了緊用麻繩捆住的寬大麻布衣袖,重新從身下拿出一塊新的竹簡,將筆尖稍微在墨盤裏蘸了蘸,提起筆時又不忘將在墨盤上碾了碾。
筆尖上本就不多的墨汁也給碾了出來。
這經文閣內不止有他一人,同樣還有其他怪異的男男女女,他們同樣穿著破布麻衣,用麻繩係著雙手,生怕衣袖侵染了還未幹的墨汁,安安靜靜地抄著自己眼下的經文。
但他們與葉一源不同的就是,身體上的缺失,有的人少了胳膊,有的人少了腳掌,最輕的是少了一隻耳朵一隻眼。
“僧值師兄。”
一名瘦骨如柴的男子,他的一條褲腿下空空如也。拄著木拐,踉踉蹌蹌地走向一名光頭男子。
端起一塊不知幹涸多久的墨盤,這塊墨盤哪怕是放在水裏洗,也洗不出一點黑墨色。
手指顫顫巍巍地把墨盤放在光頭男子的木桌上說道:“墨...墨不...不夠了。”
這光頭男子的穿著青色衲衣,雖然看起來有些陳舊,但相比抄經人身上的破布麻衣來看,不知好上多少倍。
光頭男子的額頭上方燙著六個戒疤,他是個受了十戒的和尚。
聽到聲後,原本趴在木桌上假寐的僧值,不耐煩的直起身來,揉了揉還未睜開的眼睛,慵懶說道:
“好。”
隨後猥瑣地看向經文閣內那些個抄經人,嘴角上揚舔舐了下嘴角。
“我這就去找住持拿墨,你們乖乖等我吆。”
僧值前腳剛走,後腳靜謐的經文閣開始騷動起來。
有個沒有耳朵的男人率先站了起來,本想大聲喊叫,卻似想到了什麼,低聲悲憤著。
“你想死,可不要連累我們!”
“就是,就是,求求你趕快去死吧,不然我們就...”
“住持馬上就要來了,怎麼辦....俺還不想死。”
眾抄經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無疑不是對缺腿男人的謾罵之聲。
此時經文閣內蟻聲滿天,讓本平靜下來的葉一源又開始煩躁起來,將一捺寫錯成了一撇,頓然心中一股怒氣噴灑而出。
猛然站起身來,將石桌掀翻在地。
“都他麼給我閉嘴!”
“一個臭和尚有什麼好怕的!”
這話一出,驚駭全場,頓然鴉雀無聲。
抄經人們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男子竟然敢說出這種話。
看著麵前這些所謂的師兄師弟的眼色,葉一源深吸一口氣,把心中的怒氣壓製下去。
盯著掉在地上還未幹的竹簡,上麵的經文字跡深紅。
“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和這些奇奇怪怪的殘疾人發脾氣,自己的性格明明就是沉默寡言的,怎麼會變得異常暴躁。”
“冷靜冷靜,不能讓他們影響到我的性格。”
一隻柔軟而又冰冷的手伸了過來,抓住葉一源的手掌往下拉,示意他抓緊坐下。
葉一源側頭一看,是旁邊的一位女人拉住了他,平常坐在一起抄經文也算見過幾麵。
這女人皮膚暗黃,麵容十分憔悴,仔細瞧來全身上下並沒有缺失零件,也就是說她和我一樣是完好無損的人?
就在葉一源將要坐下的時候,就聽到門外有人喊他。
“葉師弟,劉師弟,住持傳你們過去。”
喊話的是個矮個沙彌尼,明顯跟葉一源他們的地位不一樣。
身上穿著白色薄紗,手裏捧著一隻乳白色瓷瓶,一張白裏透紅的嬌容下是一顆豔紅的櫻桃小嘴,走起路來衣擺的薄紗宛如縹緲的雲霧。
這簡直就是一位下凡的小女菩薩。
葉一源淡然處之地向著門外走去,剛沒走幾步,卻被人拉住了衣袖,拉住了他不讓走。
回頭發現是那位皮膚暗黃的女人。
女人緊鎖眉頭不斷地搖著頭,眼中充滿了恐懼。
葉一源有些莫名其妙,用力一抽袖子,冷漠地向著門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