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四下空寂,尋不到一星生的氣息。
顧初畫極輕的步子落在路上,終於掀起一絲聲響,她抬起雙手摸索著前方,彳亍而行。
她的眼裏什麼都沒有,隻有無盡的黑暗。 顧初畫很害怕,但不得不逼自己往前走。
她必須從這裏出去。
突然,一陣琴音毫無征兆地響起,顧初畫停住腳步,側著頭試圖聽清曲調。
她眉眼閃爍,努力判斷著。
這首古琴曲她再熟悉不過,她輕聲呢喃道:“鳳求凰......”
像是得到了撫慰般,她開始邁大步子。
隨著琴音越來越近,一道白光驟然劃破天際,黑茫茫的空間被照亮,周圍的事物也隨之明了。
突來的光刺得顧初畫眼疼,她抬手擋了擋,等完全適應才開始環顧四周。
她此時正站在一條鵝卵石鑲嵌的小路上,路兩邊被水圍繞。
抬眼望去,路的盡頭是一座六角亭子,亭子中有一抹紅色的身影。
顧初畫臉上頓時湧起詫異之色,她沒有猶豫,跑了起來。
是他嗎?是他嗎......她在心裏反複地掙紮。
等顧初畫跑到亭邊時,琴曲已到尾聲,一道清朗的男聲吟唱起:“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再東牆。將琴代語兮,慰我仿徨。”
撫琴的是名年輕男子,他身著一襲紅色圓領袍,束起的發冠上橫著一支透白的玉質發簪。
溫雅的氣質,俊秀的臉,仿佛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顧初畫瞪大眼睛看著男子,生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
一曲畢,男子覺察到她的出現,從容地起身,對她粲然地笑:“畫畫,你終於來了。”
他的笑被顧初畫牢牢鎖在眼睛裏,同那喚她名字的人一起埋進心底。
她也揚起燦爛的笑回應他:“何勻星,我來了。”
話音剛落,顧初畫心中陡然生起悲愴。
她的眼尾開始泛紅,長睫開合間,豆大的淚珠滾滾掉落著。
那個她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在眼前,如果這是夢,那她寧願永遠困在裏麵。
這種悲喜交加的感覺,攪得她戰栗不安。
恍神間,同樣的琴音再次響起,可男子並未撫琴。
顧初畫定睛再看何勻星時,他臉上的笑逐漸扭曲,變換得猙獰,眸子裏滲出鮮紅的血,流過蒼白的臉頰,令人毛骨悚然。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好似下一秒就會撲過去把她生吞活剝。
顧初畫被這一幕嚇得頭皮發麻,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她連連後退,抱著頭尖叫:“你不是他!你不是!不是......”
何勻星卻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他的頭顱“哢嚓”一聲,偏得畸形,嘴裏也湧出鮮-血,滴落到他紅豔的袍子上,融為一體。
顧知畫的心髒劇烈地狂跳,冷汗從額頭滴落恐懼將她狠狠拖入深淵。
琴曲還在繼續,他笑得更加詭怖,陰森地嗚咽著:“顧知畫,你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
“顧知畫,是你害死了我,是你!”
聲音不斷逼近,在她的耳畔流轉回蕩,她臉色煞白,雙腿發軟,跌坐在地上。
她瘋狂地搖著頭,抽泣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不......”
顧知畫幾近顛魔,絕望之際,她聽見遠處有人在叫她。
“顧知畫,顧知畫,醒醒,快醒醒。”
她倏地睜開眼睛,從夢中驚醒。
原來真的是夢,真的是死亡。
何勻星已經去世快一年了。
顧知畫環視過這個陌生的房間,驚得從被子裏竄起,拚命往床頭縮,警惕地斜瞥著床邊素未謀麵的男人。
鄭錦枝見她驚魂未定的模樣,柔聲安慰道:“別怕,我是鄭錦枝,我是何勻星的朋友。”
她拽緊被子蜷縮成一團,活像一隻受了驚小白兔,要把自己藏起來。
顧知畫囁喏道:“歲,歲雲軒的那個掌權者?”
鄭錦枝點頭回答:“對。”
歲雲軒與何家生意往來密切,她記得何勻星說過,歲雲軒的掌權者鄭錦枝是他的好朋友。
她這才放鬆了些,弱弱地問:“這是哪?”
鄭錦枝輕笑,端起床頭櫃上的碗,眉眼間盡顯柔暖,“這裏是我的私人住宅,很安全。”
他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她嘴邊,“吃點東西吧,你已經昏睡一天了。”
顧知畫瞠然,半晌都沒有張嘴。
鄭錦枝也沒有強求,把碗放下後,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待房門被關上,她扭頭呆愣地注視著那碗粥。
現在還是熱的,那隻能證明這碗粥重複煮過很多次。
他就是京都口口相傳的冷血無情的商界大佬鄭錦枝。
一個會把暈倒在路邊的小姑娘撿回家的好人?
好像也沒有外界傳言中那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