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
陳為中摘下帽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辦公桌前瑟縮地站著幾人。
江淮心一橫，抬頭道：“陳局，都是我的錯，他們都是聽命令行事的，你別怪他們。”
這個“他們”指的自然是江淮麾下的幾名得力幹將。
陳為中並不買賬，指著江淮便是一通臭罵：“不是你的錯難道還是我的錯？你是第一次出現場嗎？問個話還能讓人跑了，你是腦子被馬桶衝走了嗎？”
“不是，陳局——”江淮正欲解釋，陳為中重重一拍，桌子上的茶杯蓋子被他一掌震到了地上，“哐呲”一聲，碎成了渣。
“你給我閉嘴！”陳為中的手指幾乎快要戳到江淮的眼睛，“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打沒準備的仗，你倒好，人跑了不說，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跳了樓，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麵都怎麼說我！啊？”
外麵的流言蜚語漫天，陳為中作為公安局長也被無端牽連了進來。那日朱成跳樓時，正逢市電視台現場直播當地一所明星捐贈的中學建設進展，直播間裏無數粉絲刷著“哥哥好有愛心”時，便隻見主持人身後一個身影急速墜落了下來。雖然隔得遠，但是依然能看清是個人。霎時間，直播間裏便炸了鍋，可憐的主持人不明所以，還在興致勃勃地介紹著身後的空地將成為五層高的教學樓。察覺到不對的工作人員雖然迅速掐斷了直播，但微博上卻瞬間霸了屏。
朱成跳樓的現場，正好是人口密集的老舊小區。不到半天，便傳出了各種版本的“真相”。有人說是朱成吸毒，被警察追捕後跳樓；有人立馬出來反駁，指出跳樓者是某位被冤枉的農民工，因為得罪了當官的，便被警察安了個罪名，逮他入獄，所以沒辦法才選擇跳樓。
江淮看到這些陰謀論時，起初是不以為意的。直到有人爆料，說惠城市公安局長收受了賄賂，追捕朱成不過是在替人滅口，於是還在省裏開會的陳為中隻得告了假，匆匆趕了回來。
發帖爆料的人在帖子發出後不到半個小時，便迅速刪除了帖子。於是“驚天大料”、“博主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等等言論層出不窮，吃瓜群眾紛紛改用拚音字母、表情符號等暗中分享消息。
但熱點還是引起了省裏的關注，陳為中隻得連夜打了報告以證清白。
江淮沒料到事情會朝如此詭異的方向演變，隻能在挨完江大同的罵後，老老實實地再挨陳為中的訓。
“陳局，”一直縮在幾人身後的陳圓圓悄悄看了一眼陳為中，小聲開口道，“這件事情真不怪江隊，那人跑特別快，我們都差點跟丟他。”
陳為中冷哼一聲：“怎麼，你想擔責？那你現在就去打辭職報告！”
陳圓圓聞言，渾身一顫，立馬低著頭縮了回去。
“你，”陳為中指著江淮道，“一萬字檢討，明天上班前交，否則停職處理。其餘人，一人五千。”
林時躍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馮可可一記眼刀給硬生生逼回了肚子裏。
“江隊，這事兒——”馮可可暗暗瞄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江淮，試探性地問道。
“該怎樣怎樣唄！”江淮語氣輕鬆，似乎沒把這一頓批評放在眼裏。
江淮走出警局大門，拿出手機給褚嚴撥了過去。案子雖然結了，可仍有許多疑點尚待解開，哪怕馮可可不問，他也沒打算真就放手。
電話響了五十多秒，而後傳來熟悉的女聲。
江淮掛掉電話，驅車朝家開去。陳為中罵歸罵，但還是給江淮放了一天假。江淮連日奔波了十多天，如今總算能休息了，卻一時半會兒覺得哪裏空落落的。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整個城市從暑氣蒸騰的疲倦中漸漸恢複過來，各種商業活動區隨著人群的湧入開始沸騰。江淮降下車窗，凝望著道路盡頭漫天的紅霞，不經意間掃到了商場巨大屏幕上的電子產品廣告。
他猛然想起來，一個月後就是江晴的生日了。不久前，江晴還指著任天堂的商店信誓旦旦：“哥，這回期末考我要是年級前三，那你就給我送個SWITCH當生日禮物。”
江晴說到做到，真就拿了第三。江淮打開轉向，右轉進入了商場的地下車庫。
“快快快，馬上就要開始了！”
“慢點，別磕我相機！”
兩個年輕女生拉拉扯扯地從江淮身邊經過時，不小心一腳踩到了江淮腳上。
那個脖子上掛著相機的女生匆匆回頭道了一聲“對不起”，便被拉著進了電梯。
江淮看得清楚，女生那半開的背包裏，放的是某個明星的手幅海報一類的，連手機殼都是人像圖。
“又是哪個十八線明星的小粉絲。”江淮想起江晴那滿牆的橫跨亞歐大陸各國的明星海報，忍不住搖了搖頭。
江淮剛出電梯，就被打了臉。商場樓上樓下被圍得水泄不通，一張巨大的明星條幅從七樓垂直到看不見的下方，幾乎每一層的欄杆都被加上了兩米厚的人肉盾牌，密密麻麻如同蜂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