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的唧唧，夜雨的淅瀝，從黑暗中傳到我的耳邊，好似我已逝的少年時代沙沙地來到我夢境中。”
一中道德樓頂層的大課間向來吵鬧，高二A班的班長從走廊漂移進教室，叫道:“大事件——咱班要來新人了！”
“百事通又來唬人了。”有人揶揄
“去你媽的百事通，我說真的。”
“又不是期中期末的，來什麼新人？”
“轉校生啊。”
此話一出，教室裏活著的人瞬間都來了精神:“男的女的，保？”
“千真萬確！我都看見了，男的，得有1m8，白白淨淨挺帥。”班長咂摸了一下，補充道:“不知道是不是光頭不做人，把別人家校草拔過來了。”
教室裏響起一片起哄的鬼叫，幾個女生趁亂瞄向最後一排的靠窗的角落。那裏有個戴著耳機趴在桌上補覺的男生，一隻手伸在前麵，長指微彎，腕骨突出。
周圍實在太吵，他抓了抓短發，側頭換了個方向接著睡。
女生們收回視線，聲音頓時輕了許多:“從哪來的？”
班長報了個學校名。
“什麼玩意兒？周圍有這個學校？”
“我也沒怎麼聽說過，但肯定也是個省重點吧，不然也不可能轉進咱們班兒呀。”
“等一下，我上網搜搜。”說話的男生做賊一樣從桌兜裏摸出手機:“沒老師來吧？幫我看著點兒。”
他飛速的搜了一下，搜完呆若木雞:“我K！”
“怎麼了？”
那男生握著手機展示了一圈，剩下的人也傻了。
半晌才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外省的？外省的上完高一轉學過來北京？參加高考啊？那個帥哥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
腦子被門夾了的江玖夜正在教務處聽候發落。
蟬在綠蔭裏嘶聲長鳴，他離開窗邊又塞上耳機才聽清他爸新發的語音。接連五條，每條長達五分鍾，是江北城一向的風格。
“你阿彌叔叔剛給我打電話說你自己上樓了，怎麼不等他一起？新地方新同學，有人帶著比較好——”
“學校氣氛怎麼樣跟之前的二中相比差別大麼？雖然說都是個省重點，但畢竟不是同一個省——”
…………
“哦，對了，你見到老劉沒——”
政教處的空調有一點點的舊，隻能局部製冷，非常適合中老年朋友。江玖夜站在出風口旁，頭發末梢的輕微汗濕被吹的冰涼。他修長的手指點著屏幕，每段語音隻聽個2\/3就要掐掉，每聽一條比一個中指，比到第三個的時候有點兒懵。
阿彌叔叔他當然知道，那是送他來報到的司機。教學區不讓車進，停車區又離得遠，江玖夜每多走一步都要哀嚎一聲，幹脆讓他先回去了。
那……
“老劉是誰呀？”江玖夜按著發送鍵說。
“你是不是又斷我語音了？”江北城秒回。
江玖夜拎著帽子給自己扇風，假裝網卡了。
江北城一個電話打了過來，語氣非常無奈:“老劉是政教處的主任，個子不高也不矮，長得還挺端正的吧？就是頭有點光，可能有一點點的嚴肅。按道理說他應該接你來著，見到沒？”
江玖夜順著他的描述回憶:“不知道，沒見過。今我上樓的老師挺和藹的，一直在笑，就是頭有點兒亮。”
還矮，打眼一看剛到江玖夜的胸，說話得仰著頭。他把江玖夜放到了這就下樓了，說是找人拿新教材。
江北城卡了一下殼:“噢，差不多就是他。”
江玖夜:……
他想了想說:“同誌，你看我長得端正嗎？”
江北城想揍他。
作為一個實打實的生意人，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唯獨在他兒子這裏繃不住。
門外傳來人聲，江玖夜抬頭看了一眼:“光、呸，劉主任來了，我先掛電話了。”
江北城加快了語速:“啊，行，好好表現啊，爭取第一天給老師留一個完美的印象，別瞎取外號。”
“噢——”江玖夜拖著音應道。
“晚上讓阿彌去接你，我那個時候差不多也能到家了，帶你——”
他沉默片刻，又故作輕鬆自然的說:“我們一起請你祁阿姨吃個飯，就是上次爸爸跟你商量的那事兒，行吧？”
江玖夜眯了一下眼。
祁阿姨名叫祁娜，是江北城的表親，有個兒子。他其實沒見過祁離真人，隻看過兩張照片，還看的非常敷衍。
這個名字他斷斷續續的聽了一年頻率從三四個月一次到，近乎每天都出現，他真的快有習慣了。不得不說江北城在把控節奏上是個高手，幾乎挑不出什麼錯。以至於江玖夜想發脾氣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