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涵隻記得眼前這張床上,曾經躺過那個跟她關係最親密的男人。
那時的床非常大,不像現在這樣可以勉強容納兩個人的距離。那時的他們赤身裸體,坦誠相見,被一根名為臍帶的繩子連在一起。
那時的他們還能夠睜開眼,看清彼此的樣子。
“怎麼樣?你跟老哥昨天有什麼進展嗎?”
聽到這句話,水樂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羞澀地低下了頭。
亦涵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看樣子,你們的關係應該是確定了。有沒有順勢接吻呢?”
“嗯。”
“這樣啊……平時看你很膽小,想不到關鍵時刻居然沒有掉鏈子,也不枉我的一片苦心。”亦涵的臉上還掛著笑容。
夢境就像一棵生長的樹,它的樹葉可以參天生長,許你一夜短暫美好,根也可以觸及內心最黑暗處的傷疤,將它的疼痛暴露在陽光下。
亦涵從夢中醒了過來,汗水浸濕了她的睡衣。想到水樂,方才的痛似乎還留在心裏,步步生根。
她的手伸向自己的雙腿之間,那裏一片平坦,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她始終忘不了那一幕。兩人離開後,麵對地上還殘留的一灘汙漬,還有早已經失去的溫度,她再也止不住眼淚掉出眼眶了,一滴一滴,與那摻雜在一起。
“水樂,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麵開始。”亦涵鼓起勇氣,對水樂說出了埋藏在心裏最深處的話。水樂愣了片刻,回應她一個可愛的笑容。
“嗯,我也是。小涵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後也要一直在一起。”
明明是孿生的,明明彼此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上天還真是不公平,為什麼偏偏給了他,而我沒有?
深夜裏,亦涵摔碎了那架天文望遠鏡,肆意破壞著房間內的一切,然後縮在牆角裏抽泣。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又抄起一把剪刀,朝著房間外麵走去……
睡夢中的江流突然被一個巴掌打醒了。他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情況,黑暗中就看到眼前有一張熟悉的臉,冷酷且陌生。
“小涵?”
亦涵沒有說話,她扒下了江流的睡褲。
“喂,你在幹什麼?”江流剛想起來,卻被亦涵再次摁倒在床上,順勢又扇了一巴掌。
“喂……”亦涵的手輕輕撫摸著亞當手中的蘋果,似乎是在感受它那陌生的形狀,“很舒服是吧?昨天跟水樂在一起的時候。”
“你應該不是很需要這個吧?那你能不能把這個,給我吧。”亦涵的手突然用力一握,江流痛得哼出了聲。黑暗中,他看到亦涵的另一隻手裏還握著一把剪刀。
“小涵,今晚你到底怎麼了?”江流詫異地喊道。老爸今晚上夜班,現在家裏就隻有他們兄妹兩個人。
“我到底怎麼了?”亦涵也激動起來,眼淚再次流了下來:“我們明明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不論是身體還是靈魂,早就在胚胎中就已經注定了。可是你說,為什麼我最珍視的能被你輕易奪走,而我卻沒有任何機會?為什麼這東西你能生來擁有,而我卻沒有呢……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這不公平……”
江流一把將亦涵抱進懷裏,撫摸著她的頭安慰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傷心,可是你也說了,我們是孿生兄妹,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所以不管什麼時候,老哥都是你的依靠。”
被江流這一抱,亦涵也放下了剪刀。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哪怕心裏再不甘,再怎麼痛恨,眼前的人始終還是她的哥哥,是她刻意打扮就能模仿到八成相似的親人。
可是再怎麼理智,她還是恨,她還是覺得不公平。
她想要把這份痛苦,以同樣的方式刻進哥哥心裏,讓他的餘生每每回憶到此,都要跪在聖經的麵前懺悔。
“哼……”
“小涵……”
“別動……”
亦涵坐在哥哥的身上,綻放出夏爾傾盡一生都在描繪的惡之花。她直視著江流被黑夜染上深邃的瞳孔,從醉酒般的幻景轉向直麵罪惡的“花朵”,“就這樣……這是你欠我的……我要從你身上加倍取走……”
她親吻著江流的額頭、眼皮、臉頰,最後移動到火熱的嘴唇,動作輕輕地,裙擺就像一隻粉色的蝴蝶在空中舒展翅膀。雙手撫摸過他的脖頸,上麵的每一根血管——那些都是活生生的、她最親密的人存在的證明。
她不知道哪裏殘留著水樂僅剩的氣味,那些混雜在肉體裏侵蝕著理智的荷爾蒙,正在一步步瓦解著等同於性格淡漠,名為“禁欲”的標簽。但她知道,此刻這些已經被自己全部占有了……
“小涵。”
江流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即使透過眼睛也看不清他亂麻一樣的心。整理睡裙的亦涵像往常一樣回了句:“怎麼了?”
“你是不是喜歡水樂?那麼當初,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如果老哥是我,你會怎麼辦?”亦涵淡淡地留下這句話,輕輕關上了江流的房門,沒人清楚此刻的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