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1 / 2)

上部

第一章 引 子

城市越大,夜間的喧鬧越厲害,清晨的靜寂越長久,上海、北京皆是如此,這與農村恰好相反。

黎明之前,喧鬧聲漸漸停息,夜貓子一樣的人們從成百上千家夜總會裏退潮般返回住家,卸完妝後進入沉沉的夢鄉,把成噸的化妝品蕩滌進黃浦江裏。早晨,江麵上卷蕩著一股胭脂花粉的芳香氣息,和著四月的春風,歡快地穿梭在高樓大廈之間和裏弄陌巷之中。

一道華麗明媚的窗戶內,有位少女輕巧地揭開高壓鍋,哼著小調嫻熟地收拾灶台。木耳蓮子粥散發著升騰的清香,穿越了海貝穿起的軟門簾,飄到了大廳裏。

大廳很寬敞,有一種悠沉的聲音打破此際的沉靜,這種超然物外的聲音,宛如一個信仰執著激情高昂的人,在不斷重複祈禱眼前的幸福生活。

類似的這種聲音,多年前,我在上海聽見過。每個黎明時分,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租住的小閣樓,就有隱約的聲音傳入耳旁,伴我昏沉沉地進入夢境,又伴我在清晰的夢境中以輕捷如燕的身軀一次次飛進羨慕的窗口。

2008年,為了實現信佛到如癡如醉沒日沒夜的母親的夙願,也為了自己多年的向往,我在西藏大昭寺蓮生法師的經堂裏訪居。登樓遠眺,白雲在如洗的藍天上自由徜徉,遠處的尖頂雪山仿佛一塊白玉般純潔,廟宇的金頂在燦爛的陽光下流光溢彩,數丈高的梵旗迎風飄搖,莊嚴的菩薩寶像光彩奪目。虔誠的拘謹著身軀的朝拜信徒,朝向菩薩一拜一起,一起一拜,當身軀俯臥大地的瞬間,周身釋放出信仰得到實現後的強大能量,起身後重變的拘謹呆板;穿紫紅袈裟的蓮生法師,端坐在蓮花席上紋絲不動,注視朝拜信徒的眼神一會兒慈祥,一會兒耀出激越的神光,兩片鮮紅的嘴唇輕輕蠕動;滿臉驚訝的內地遊客,手腳不停地東摸西摳,在樓宇、梵旗和轉經桶間若隱若現。我持續不斷地聽見一種重複執著的聲音,從此不管我身居何地,這種聲音一直佑蕩在我的耳旁,比現在大廳裏的聲音更純粹和莊嚴。

大廳內乳黃色的真皮沙發占據著顯要的位置,前麵鋪著深紅色的地毯;一套嶄新的紅木圓桌上方,長懸著三盞利劍般的餐桌燈;一排中式櫥櫃,又把大廳巧妙地把兩者隔開,櫥櫃上部的櫥窗陳列著兩個俄羅斯套娃,一匹用菩提竹串組的棕色小馬,一艘黝黑發亮的美洲帆船模型。所有的物件擺放的是那麼的妥當,又與白色的四壁、層疊的天花板和閃耀的吊燈相映諧調,不由得敬佩主人高雅的眼光和心思的精巧。

海關大樓頂的鍾敲響,鍾聲回蕩在黃浦江兩岸。

少女聞聲放下手中的活,輕捷地穿過大廳,去叩一扇乳白色的小門。

門開了,一位天使般美麗的年輕女性出現在門口,頓時讓人眼睛閃亮。她青春洋溢,白皙的皮膚,優雅高挑的身材,渾身散發著高貴、成熟的氣息。

每當有這種美女出現的時刻,即使在十裏洋場的上海灘,也必是一件立馬傳宣開去的罕事。我在上海灘邊的幾家高級娛樂場所跑堂服務了十多年,還深刻地記得這種樣的情景。

十有八、九的男士,在經過一刹那的眩目閃亮之後,立即目不轉睛地盯住了這位人間難覓的尤物,甚至連那些看她的女士、小姐也都是用同一種驚諤的表情。那些眼睛長在腦門頂上的喜歡裝模作樣的小姐女士,特別是自以為是的喜歡賣弄風情的那種,瘋狂得會把戴著白色、紅色或黑色的手套遺忘了取下,手指放進猩紅的嘴裏,發出性高潮到來般的聲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