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有些微涼。
翰林學士林宵站在書房的窗邊,身上卻沒有披一件禦寒的外袍。
已入不惑的他興許是保養得當的緣故,比起當朝其他的大夫,要顯得風流倜儻的多。不過此時他那慣常神采飛揚的臉上卻是愁雲密布,時不時的歎氣更是表明了他此時正為某事傷神。
想必,他此時正為之發愁的事情,他那威風八麵的夫人,已經知道了吧!
自己家中沒落,若不是嶽父泰山的舉薦,他如何能有現如今光宗耀祖的機會?一想到自己曾經受過的那些白眼,他便覺得,就是自己的妻子跋扈些,也是能忍的。
對一人低三下四,總比逢人都要低眉順眼的強。
所以,妻子娘家,是不能有半分得罪和不敬的。
隻是,今日下午嶽父泰山尋他的那番吩咐,卻讓他著實犯了難。若是依了,自己家夫人這裏不好交代,若是不依,隻怕嶽父泰山那裏,是交代不過去的。那自己的升任,便是再無機會可言。
“若是選上,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你可就是當朝國丈了!連我見了你,也該磕頭行禮才是啊!”
想到泰山剛才在自己臨走時說的那番話,林宵便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選後,選後!
若是換做平日,這樣富貴逼人天降祥瑞的好事兒如何能輪到他身上?
隻因當今皇帝病重,此時選後,不過是為了衝喜而已!
雖然那個後位尊榮非凡,可誰又願意拿自己嫡親的女兒送進宮去守活寡?何況,雖然無人明說,可誰都知道當今皇帝不久於世,就算奪了這個後位,又能如何?
“老爺,老爺!你倒是想個辦法啊!”林宵正愁雲慘淡,苦思對策之時,一個穿紅戴綠滿頭珠翠的婦人腳步匆忙的從外麵一陣風似的卷了進來,連珠炮似的便衝著他一通吼:“若是再不想個好法子,我們的箏兒,我們的箏兒可就……”
林妻劉氏心焦得不無道理。她嫁給林宵,育有三兒兩女。長女林悠兒已經外嫁,家中僅剩幼女林箏兒。此時出了這檔子事兒,不就是要逼她的心頭肉去守活寡嗎?
“歎氣歎氣,你除了歎氣還能做什麼?”劉氏正心焦,卻見林宵隻在那裏垂頭歎氣,不由得怒從心起,也顧不得其他,指著他的鼻子便忍不住破口大罵:“隻怪你沒出息,不然如何能被人欺到如此地步?”
男子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堂中母獅一般的夫人,隻歎了口氣又垂下頭去不語。這事兒如何怨得他?嶽父泰山的話,哪裏容得了他說個不字?
林宵的悶不吭聲在這當口更是如火上澆油一般,氣得劉氏直上前來擰住林宵的耳朵,湊在跟前罵道:“老娘本以為你文采非凡,會有些個出息,卻不想這麼多年來也隻混到個翰林院修撰,這也倒罷了,如今你竟然連咱們的女兒也守不住……我苦命的箏兒啊,你可叫娘怎麼活!”
語罷也不管場合,徑直往地上一坐,便呼天搶地的嚎哭起來。
“別哭了,我這不正在想嘛!”那男子皺著眉,也顧不得被擰得生疼的耳朵,低身去扶地上耍潑的自家夫人:“你當我願意攤上這差事?可是你爹爹開口,我能說不嗎?”
“為什麼不能說不?你不就是巴望著我爹爹給你升職嗎?嗚嗚嗚,我苦命的箏兒啊,你爹隻顧著自個兒的前程,顧不得你的性命了,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啊,嗚嗚嗚……”
那男子的話一出,不僅沒有安撫住地上怨氣衝天的夫人,反而更讓她變本加厲的鬧騰起來,慌得他急忙上前捂住夫人的嘴巴,生怕她再說出什麼不敬之言來:“我的好夫人,你先聽我說完再鬧也不遲啊!如今你說的這些話若是被別人聽見,可是了不得的大罪!”
“林宵,老娘才不管什麼罪不罪的,你要是將我的箏兒交出去,我就和你沒完!”夫人扳開那男子的手,狠狠的啐了一口。
“夫人,這事兒還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隻是……”林宵陪著笑,扶著夫人從地上起來,言語間很是有些為難。
“隻是什麼?你倒是說啊!”夫人急了,這都什麼時候了,眼前這位還在這裏吞吞吐吐,索性提起裙角一腳就要踹上去。
“隻是要委屈夫人你一下啊。”林宵見夫人又要發火,急忙開口解除當前的燃眉之急。
“怎麼說?”那夫人一聽果然安靜了不少,瞪著林宵尋求下文。
“這個嘛,夫人……”林宵猶豫了一下,四下張望見無外人,才神神秘秘的湊近夫人的耳邊耳語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