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繁絲搖落後,轉教人憶春山。湔裙夢斷續應難。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嘉青眼看著一個學子高舉酒杯吟詩,因太過激動撲通一聲落水,那湖麵上立馬熱鬧了起來,他默默收回視線。
“要說咱柳城,有名的大善人還數永康巷的胡老爺了。聽說他生來左手就少了小指,偏偏這人手藝了得,畫人像更是出神入化栩栩如生。胡老爺經營著祖輩傳下來的刻章鋪子,二十來歲發了財運,如今也是富甲一方的大老爺……”
眼前人高馬大眉尾生大痣的婦人絮絮叨叨,嘉青漫不經心晃動手上的龜殼。
“胡老爺為人和善,不但出錢蓋了個學堂,有好事也不忘拉一把鄉裏鄉鄰的。我家兒子留在他府上跑腿,月錢多不說,逢年過節還有打賞…”
幾枚銅錢從龜殼裏滾落到桌子上,嘉青一手挽袖,一手伸出修長雙指,翻動著銅錢。
婦人換個姿勢繼續忘我八卦:“說來也奇了,胡老爺這麼個大善人,這麼些年偏偏隻生了個獨子。也虧那孩子爭氣,年紀輕輕已經是個童生了,大家都說胡家要出個狀元郎!”
“我說的都是真的!”少年忿忿不平的聲音傳來,嘉青和婦人一同抬頭看去。
街那邊走來一群朝氣蓬勃,手提書袋的少年郎們,說話的是個水藍長衫,眉清目秀的英挺少年。
“哦,那說話的是胡老爺的獨子,這群孩子剛散學歸家呢!”婦人了然一笑。
嘉青不答,側耳細聽。
胡敏成信誓旦旦地說:“我上次夢見城西老柳樹下埋了一匣子首飾,你們是不是跟我一起去的,我是不是真的挖到了?”
另一個赤衫少年撓了撓頭:“雖說是挖到了,可那也算是湊巧。多年前那女妓被男人辜負沒等來人為她贖身,最後就是在那老柳樹下跳河沒了這事兒誰都知道……再說,城西郊外的老林山…我可不敢!”
其他幾個少年郎搖頭聳肩,有不信的,有不敢的。
“我,我不跟你們說了!”胡敏成氣呼呼一甩書袋,甩開眾人大步從嘉青麵前走過去。
望著胡敏成的背影,嘉青若有所思。
婦人回過頭,又換了個話題:“小哥長得可真俊,娶妻了沒?師從何門何派啊?不是大娘我說,柳城裏算命的,我沒見過一百也有八十了,像你這麼俊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嘉青不答,將銅錢抹進袖子裏,淡淡開口:“不出三日,家中大黃必定歸來。還有,盡量別往西邊走。”
“可,我家就住城西啊。”大娘有些犯難。
“以城門為界,萬不可再踏出一步。”嘉青麵無表情,聲音平平,配上那似覆了霜雪的眉,掩了雲煙的目,令大娘又信服了幾分。
大娘放下幾枚銅錢,說:“我姓張,小哥要保媒記得找我。”
說完,張大娘便匆匆離開了。
她聽聞近日柳城街頭多了個算命的,長得特別俊俏,很多大姑娘小媳婦都去瞧了,張大娘耐不住也去湊了個熱鬧。
回去的路上有熟識的婦人見她就打趣是不是也去看算命俊小哥了。張大娘豪爽承認,問了幾人,竟然得知每人都被知會了不可往西。
這下張大娘鬱悶了,這是準還是不準?
又替幾個姑娘家算了姻緣後,一直在街角坐到日頭西沉,嘉青慢吞吞收了東西,踏著夕陽往城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