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雪諾想起母親說過,府上的下人中有些下作之徒總喜歡欺負那些家生子,大概他也是被欺負了,所以才不敢輕易說話吧。
她默然在心裏演繹著這小小的故事,於是豪氣的拍了拍胸脯道:“你放心,我會保護你,這裏沒有人敢欺負你。”
說完她明顯看到小小少年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異,接著便蹙起了好看的眉宇。
伊雪諾欲走上前去牽了少年的手一起玩耍,怎料身後卻傳來母親的聲音:“諾兒,諾兒……”
婦人焦急的來牽她的手,邊將她引回方才的涼亭裏,邊數落道:“怎的一個人亂跑,也不叫婢女們跟著,可嚇壞為娘了。”
伊雪諾卻分明沒有聽進去她說的話,仍扭著頭去看那緋櫻樹下的少年,卻已是滿地落英,再無蹤跡。
等到她再轉回頭去,則看到一位長相十分威武的男子領了一名白衣少年站在她麵前。
少年麵容清秀,笑容也十分溫雅。
這時候一個沉如洪鍾的聲音自亭中傳來:“這就是閣主夫人和令愛,幸會幸會……”
母親與那男子寒暄了幾句,卻將她引至白衣少年的跟前,而後俯下身子對她道:“諾兒,快叫慕容哥哥,他可是你未來夫婿。”
“什麼是未來夫婿?”她不解的問道。
婦人便答道:“就是今後要娶諾兒過門,一輩子和諾兒在一起的人。”
婦人說著,又將半塊玉佩係在了她的腰上,她抬頭一看,才發現白衣少年的身上也有一塊相同的玉佩,似乎是另外一半。
“一輩子在一起……”阿諾念著這句話,心裏記掛著的卻是方才緋櫻樹下的紅衣少年。
婦人催促他們小孩子到一旁去玩,陳阿諾便牽了白衣少年的袖角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剛才認識了一個新朋友,我們一起去找他玩好不好。”
說著他也不等白衣少年回答便拉了他到那片櫻花林中,可是找了半天,依然沒有紅衣少年的身影。
“奇怪,剛才明明在這兒的。”伊雪諾正自暗自嘀咕著,卻忽然聽到一個淒厲的呼聲穿透層層樓閣傳了過來。
“不好了!死人了!”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喊著,隻是園子裏忽然就慌亂起來,婢女和侍從們尖叫奔竄,地上的花兒都被她們攆做了塵土。
夢境便在這裏戛然而止,陳阿諾猛的驚醒,見到滿眼的微陽馥鬱,半天還沉浸在那夢裏不能自拔。
直到蕭千雅的聲音傳來才穩住了她的心:“可是做噩夢了?”
他在床榻邊坐下,對她輕言安慰,阿櫻還掛在他的脖子上,尤是膩在爹爹懷裏撒嬌的情狀。
陳阿諾這才意識到方才的一夢做得沉,竟不小心睡過了頭。
事實上那並不是夢,而是一段遺失了許久的記憶。
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她竟記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倚雪閣中的初遇,府上百口慘遭滅門的可怕場景,暗無天日的逃亡之路,全部都完整無缺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那些觸目驚心的可怕過往洶湧的在一瞬間逸散出來,可她並未被洪流擊倒,因為蕭千雅適時的將她擁入懷中。
他輕撫著她的背脊輕聲安慰,還以為她方才是被夢魘住了。
貼著他的胸膛感受那份讓她覺得安寧的心跳,陳阿諾輕語相問:“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會在天漆峰上種下那棵櫻樹?”
蕭千雅怔了怔,似訝異於她突兀的問題,片刻後卻還是答道:“很多年前,我在一座庭院裏看到一樹緋櫻,那天是我第一次殺人,我害怕極了,也覺得惡心,卻一直記得那緋櫻很美……”
他說著,似亦陷入當時的記憶。
陳阿諾又將腦袋往他懷中偎近了幾分,而後低喃:“我們一定會白頭到老。”
她說得那樣篤定,連蕭千雅都感到驚詫。
陳阿諾卻兀自收緊環在他腰間的雙臂,換了更加篤定的語調道:“一定會,因為我們的姻緣是上天注定的,很早很早以前就注定了。”
聽到她這樣說,蕭千雅卻並沒有問緣由,隻是自懷中將她撈起,捧了她的唇吻上去。
呼吸間他亦道:“是啊,一定會白頭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