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當時震驚極了,但同時又覺得無比尷尬,被人一眼洞穿的滋味果真是不太舒服,更何況對他來說,謝芸娘已經是親人般的存在。
他雙頰發熱,隻覺得被羞得無地自容。
原來,謝芸娘一直知道他有胡人的血統,想想也是正常,她與胡人打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分辨不出胡人的特征,更何況,她曾見過徐明的母親,隻要仔細想一想便能猜到他們之間的關係。
徐明隻跪著央求她不要將他的身世說出去,不然定是會給他的母親帶來無法預料的災難。
謝芸娘答應了,她其實一直很欣賞這個肯吃苦上進的孩子,也並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影響他的前途,而這次的刺殺事件,她也以為是因為徐明個人的惶恐不安而犯下的低級錯誤...
徐明有些沮喪的起身離開,走到門口,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謝芸娘背對著他坐在床邊,不知道在低頭思索著什麼。
月光順著窗邊慢慢的流淌進這個狹窄的屋內,柔和的光亮照在她身上,顯得寧靜而又輕快。
那一瞬間,徐明的心裏突然激動起來,他仿佛就像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怨念一樣著了心魔,憑什麼他的母親就要終日被囚禁在那一方小小的院子裏,他隻能看著她一天天猶如花朵般快速枯萎而無能為力,而謝芸娘,她明明不愛父親,為什麼要強行嫁給他,她可知道她毀了他父親的一輩子,也毀了他母親的一生,就因為她是將軍,便可以主宰別人的一生嗎?而他們這種小人物,就要甘願在這種壓迫下完成碌碌無為的使命嗎?
難道真的說,渺小是有罪的?
徐明不服,他不想認命。
他抽出了腰間的短刀,這是臨走之前,安友誠托人悄悄帶給他的,他告訴他,這刀,淬了毒...
他衝了過去。
謝芸娘雖然詫異,但她很警覺的轉身格擋,二人在屋內打鬥起來。
不過幾個回合,徐明便隱隱落了下風,其實他不得不承認,謝芸娘在武功上的造詣確是深不可測,但他不想輸,也不能輸,他不是為了他自己,他是為了他的母親,所以,他沒有錯!
他的刀劃傷了謝芸娘的手臂,屋內狹小,有些伸展不開,但謝芸娘卻沒有在意,不過是一道淺淺的傷口,但很快她就覺出不對勁來,手臂竟然漸漸麻木,繼而蔓延全身,她身子晃了晃,似乎是要栽倒。
徐明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扶她,卻一刀捅穿了她的心髒。
謝芸娘死了,她竟然就這麼死了?
徐明鬆了雙手,看到這個女人軟綿綿的癱倒在地,他的腦中猶如驚雷般炸響,他竟然殺了謝芸娘!
這個在軍中一直維護他的女人,她就像他的長輩般一次次擋在他的麵前,她曾替他殺掉了那些他已經無力應付的敵人,她也曾嗬斥了那些嘲笑他樣貌與胡人相似的同僚,而就在剛才,她還笑著說她會原諒他,可如今,她還能原諒他嗎?
他哭著搖晃著麵前這個女人,他想說他犯下了多麼大的錯誤,可她一動不動,毫無生氣,他才意識到,這個猶如姐姐般給他無盡親情的女人,在他心魔的滋長下,早已變成了一具屍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徐明麵無表情的站起身來,他盯著她,一動不動,然後,他下了一個決定,既然她注定要被叛軍殺死,那麼,這件事不管是誰來做,又有什麼區別?
他找來另一把刀,砍去了謝芸娘中毒的傷口,既然是被叛軍殺害,又怎麼能讓別人看出她曾經中過毒,而謝芸娘帶去的那些兵馬,他早就找好了借口讓他們提前幾天離開返回西北,偽造現場廢了他一些時間,但好歹也是在慌亂中完成了。
混亂中,謝家軍的虎符令從謝芸娘的身上掉了出來,但不知為何,隻有一半,徐明沒有多想,他撿起來塞進自己懷裏。
他正要離開,卻聽到了一陣馬蹄聲,不遠處,一支黑色的隊伍正在快速奔來,徐明認出了領頭的塔澤爾,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回來,所以他慌不擇路的逃了,他甚至不小心摔了一跤,但他不敢回頭,也不敢停下,他跌跌撞撞的跑遠了,而塔澤爾究竟有沒有看清他的身影,他也已經顧不上那麼多。
後來,就像他所料想的那樣,他裝作受傷,被後麵王猛帶來的隊伍救起,他悲痛欲絕的去安府報了信,給安陽編造了一個事先想好的故事,可當他看到她的模樣,他又有些不忍和膽怯,他逃似的離開了那裏回到了西北軍營。